晨露还凝在竹匾边缘，苏晚刚把晒得半干的山楂干拢到一起，就听“吱呀”一声——院角的篱笆歪了半截，昨夜风急，刮断了两根老竹，缠在上面的牵牛花藤坠下来，紫花瓣落了一地，沾着泥。
“这风刮得邪性，把你爸当年编的篱笆都吹歪了。”母亲拎着菜篮从屋里出来，伸手扶了扶断竹，指节蹭过竹上的旧痕，“你爸编这篱笆时，竹节都削得平平整整，说‘竹顺了，菜才长得旺’，现在断了两根，得赶紧换，不然鸡该跑进来啄菜苗。”
沈知衍从柴房扛着砍刀出来，刀把上还缠着圈红绳：“后山有上回砍的青竹，我去扛两根来换，顺便把断竹劈了当柴烧。”他刚要走，樱桃攥着布娃娃扑过来，小胳膊环住他的腿：“衍衍带樱桃去！樱桃帮你递竹！”
沈知衍弯腰把她抱起来，捏了捏她鼓着的腮帮子：“后山有竹茬子，扎脚，你在院门口石墩上数蚂蚁，等我回来给你编竹蜻蜓，比你布娃娃还好玩。”樱桃眼睛一亮，立刻点头，被放在石墩上时，还不忘叮嘱：“要带翅膀的！会转的！”
苏晚蹲在篱笆边，小心解着缠在断竹上的牵牛花藤，藤上缀着几个未开的花苞，嫩得能掐出水。母亲蹲在旁边择芥菜，绿油油的菜帮肥实，叶子上还沾着晨露：“这藤别扔，”她把择好的芥菜放进菜篮，“等篱笆修好了再缠回去，你爸当年总说，牵牛花缠竹长，能挡半道风，菜畦里的菜就冻不着。”
没等多久，沈知衍扛着两根青竹回来，竹梢沾着露水，滴在他布鞋上。他把竹靠在墙根，拿起砍刀削竹节，刀刃划过竹子“嗤嗤”掉青屑：“照着叔的法子削，竹节削平了，绑起来才稳。”苏晚递过麻绳，伸手扶着竹梢：“我帮你扶着，你绑绳时省点劲。”沈知衍“嗯”了声，弯腰绑绳，手指翻飞间，青竹就稳稳卡进了篱笆卡槽，断竹被他拖到柴垛旁，留着劈柴。
樱桃凑过来，举着个小竹节晃：“衍衍，竹蜻蜓呢？蚂蚁我数到五十只了！”沈知衍擦了擦汗，从口袋里摸出个刚编好的竹蜻蜓，翅膀是削得薄薄的竹片：“拿着，别对着眼睛转，小心划着。”樱桃接过，举着往院中央跑，边跑边喊：“那对着花转行不行？蜜蜂会不会来坐我的竹蜻蜓？”沈知衍笑着喊：“对着花转吧，蜜蜂说不定会给你送蜜呢！”
院门外忽然传来车轮声，陈默推着旧独轮车过来，车上装着半袋绿豆，还有一筐带泥的嫩姜，额角沾着汗：“婶子，晚晚姐！我娘说昨儿听您说要腌酱菜，这嫩姜刚从地里挖的，沾着泥还新鲜，配芥菜腌着脆；绿豆是新收的，熬汤解暑，比陈豆香。”
小夏跟在后面，手里攥着布包，蹦蹦跳跳进来：“婶子，我娘还让我带了把花椒，说腌菜时撒点，香得能多吃两碗粥！”她凑到樱桃跟前，从布包里掏出块芝麻糖：“樱桃，这个不粘牙，比上次的山楂糕还甜，给你！”樱桃接过糖，塞一块进嘴里，含着对小夏笑：“夏夏，竹蜻蜓会转！你看！”说着举着竹蜻蜓转起来，翅膀“嗡嗡”响，芝麻糖渣掉了一地。
母亲乐颠颠地接过嫩姜，倒在石台上洗，姜皮嫩黄，搓掉泥就露出雪白的姜肉：“你娘有心了，这嫩姜挖得正好，再晚几天就老了，咬着渣。”陈默挠挠头：“我娘昨天蹲地里瞅了半天才挖的，说这茬姜最嫩，特意留着给婶子，怕别人挖走了。”小夏蹲在旁边帮着洗芥菜：“晚晚姐，我娘说腌芥菜要切小段，姜切薄片，盐要撒匀，不然一边咸一边淡。”
苏晚拿起菜刀切芥菜，“咚咚”声里，菜段堆成小堆：“妈，这坛菜得腌多久才能吃？”母亲把嫩姜切成薄片，红白相间的菜段和姜片码进瓷坛：“得晒足三天太阳，让盐渗透了，坛里出了酱香味，就着粥吃，比肉还香。”樱桃凑过来，踮脚看坛里的菜：“那我天天来闻，闻着香了就喊奶奶开坛！我要吃姜，刚才尝了一口，有点辣，但是脆！”
沈知衍修完篱笆，劈起断竹，劈好的竹片码在柴垛旁：“这竹片留着，下次编个竹篮，给樱桃装零食。”陈默帮着把绿豆倒进粮囤，拍了拍囤顶：“婶子，这绿豆能吃到秋天，熬汤时放把百合，更养人。”小夏则帮苏晚把牵牛花藤重新缠回篱笆，刚缠好，一只蜜蜂飞过来停在花苞上，她笑着喊：“樱桃快看！蜜蜂来坐你竹蜻蜓啦！”
中午吃饭时，母亲端上绿豆汤，绿莹莹的豆子熬得开花，浮在汤里。樱桃捧着碗，喝两口汤，就着萝卜糕，嘴里还含着芝麻糖：“衍衍，你编的竹蜻蜓，蜜蜂真的喜欢！它刚才停在翅膀上了！”沈知衍给她夹了片腌姜片：“喜欢就好，下午再给你编个小竹筐，装你的糖。”陈默喝着汤说：“婶子这绿豆汤熬得稠，比我家的好喝，我娘总熬得太稀，说省火。”母亲笑：“熬绿豆得小火慢炖，火急了豆子不开花，就不香了，下次让小夏来学，熬给你娘喝。”
下午阳光正好，苏晚把瓷坛搬到屋檐下晒，坛口飘出淡香，混着牵牛花的气息。樱桃坐在石墩上，手里转着竹蜻蜓，看着沈知衍和陈默盖粮囤盖子。母亲坐在阶前缝补沈知衍磨破的袖口，忽然说：“你爸要是在，见着这新换的青竹，肯定得说‘这竹选得好，能管好几年’。”苏晚点头，看着篱笆上的牵牛花慢慢绽开，紫花瓣映着青竹，日子就像这坛腌菜，安安稳稳地透着股子鲜气，连对话里都裹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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