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的晨光刚漫过窗棂,苏晚就被院子里的扫帚声吵醒。披衣出门一看,母亲正拿着把新扎的竹扫帚,扫着院角的碎纸屑——那是除夕放烟花留下的,混着点松枝的残叶,被扫成一小堆,堆在大门外的墙角。
“‘破五送穷,扫尽晦气’,今儿得把屋里屋外的垃圾都扫出去,”母亲见她醒了,直起身捶了捶腰,“老话说,初五扫垃圾,是把‘穷神’送出门,来年才能招财进宝。你爹在世时,每年破五都要亲自扫,说‘亲手送穷,财运更旺’,扫完还得在门口撒把米,喂喂过路的麻雀,也算积德。”
苏晚笑着接过扫帚,往大门外扫去。刚扫到门槛,就见沈知衍拎着个红纸包回来,纸包里鼓鼓囊囊的,是他一早去镇上买的鞭炮和财神像。“镇上老掌柜说,破五放鞭炮能驱邪,贴财神得贴在堂屋正中间,”他把纸包递给母亲,指尖沾了点晨霜,“还买了两斤韭菜,听说破五吃韭菜饺子,寓意‘长久发财’。”
樱桃也蹦蹦跳跳跑出来,手里举着张皱巴巴的财神画是昨儿小夏送的,画上色有些晕开,财神爷的胡须都染成了粉色。“娘,我要贴财神!”她踮脚够堂屋的门框,却被母亲拦住:“先去洗手,贴财神得干干净净的,不然财神爷不进门。”樱桃吐了吐舌头,转身往井边跑,路过垃圾堆时,还不忘踢了踢那堆碎纸屑,嘴里念叨:“穷神快走,别来我家!”
灶房里很快热闹起来。母亲在盆里揉着面团,苏晚帮忙调饺子馅一半是白菜猪肉,一半是沈知衍买的韭菜鸡蛋,韭菜的辛辣混着鸡蛋的香,成了破五特有的味道。“破五的饺子得捏紧边,”母亲边擀皮边说,“这叫‘捏小人嘴’,把一年的是非口舌都捏在里面,煮了吃了,来年就清净了。”
沈知衍蹲在灶边烧火,火塘里的松枝“噼啪”响,锅里的水慢慢冒起细泡。樱桃凑过来,要帮着添柴,结果把小木棍扔得满地都是,沈知衍笑着帮她捡起来,塞了根细松枝在她手里:“小心点,别烫着。”樱桃握着松枝,往灶膛里送,却被火苗燎了下刘海,吓得赶紧缩回手,惹得苏晚和母亲直笑。
正忙着,院门外传来小夏和陈默的声音。小夏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两把新鲜的香菜:“我娘说,饺子蘸料里加香菜,香得很!还让我送张新的财神画,昨儿那张颜色晕了,不吉利。”陈默则扛着串鞭炮,手里拎着个纸包:“我家的鞭炮,比沈大哥买的长,等会儿一起放,热闹!这纸包里是我娘炸的馓子,配饺子吃,解腻。”
几人分工更细了:苏晚和小夏包白菜猪肉馅,母亲包韭菜鸡蛋馅,沈知衍和陈默负责煮饺子,樱桃就坐在旁边,手里攥着个小面团,捏成歪歪扭扭的“小饺子”,非要让沈知衍下锅煮。“这饺子太小,下锅就化了,”沈知衍笑着把小面团放在一边,“等会儿给你炸个小馓子,比饺子还香。”
第一锅饺子煮好时,母亲让苏晚先盛一碗,放在大门外的石桌上:“给过路的财神爷留一碗,也算尽份心意。”苏晚端着碗出去,刚放下,就见一只麻雀落在石桌上,啄了口饺子馅,扑棱棱飞走了。“看来财神爷尝过了!”樱桃拍着手喊,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吃饺子时,母亲忽然想起什么,从柜里拿出个红纸包,里面是几枚崭新的铜钱。“破五要给孩子发‘利市钱’,”她把铜钱分给樱桃、小夏和陈默,“拿着买糖吃,来年平平安安,招财进宝。”沈知衍刚要推辞,母亲却把一枚铜钱塞在他手里:“你也是孩子,拿着!”他捏着铜钱,指尖微微发烫,心里暖烘烘的。
饭后,陈默和沈知衍搬着鞭炮到院外,点燃引线的瞬间,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红色的纸屑飞得到处都是,像撒了一地的红雪。樱桃捂着耳朵,躲在苏晚身后,却忍不住探出头看,眼睛亮得像星星。小夏则帮着母亲贴新的财神画,把旧的那张小心地收起来,说要烧了送财神爷“归位”。
日头偏西时,鞭炮声渐渐停了,院里的红纸屑被扫成了一小堆,母亲说要留着,等开春了掺在土里,能肥田。苏晚靠在门框上,看着沈知衍帮母亲收拾灶台,小夏和陈默在院子里帮樱桃编花环,风里飘着饺子的香和鞭炮的硝烟味,忽然觉得,这破五的暖,就藏在捏紧的饺子边里,藏在炸开的红纸屑里,藏在母亲递来的铜钱上,还有众人围着的热闹里年快要过完了,但这“送穷迎财”的盼头,这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日子,却像锅里的饺子,暖乎乎、香喷喷的,把心填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