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像一层薄纱笼着田野。苏晚醒来时，院外已传来沈知衍和老黄牛的动静他说今早要去东头看看麦苗，怕夜里下的露气太重，压着芽尖。
她披了件薄衫走出屋，见沈知衍正往牛车上放竹篮，里面装着水壶和几块杂粮饼。“醒了？”他回头笑，“雾大，你要是觉得冷，在家等我也行。”苏晚摇摇头，伸手理了理他衣襟上沾的草屑：“一起去，正好帮你看看哪块地的苗出得不齐。”
樱桃也揉着眼睛跑出来，小辫子歪歪扭扭的：“我也要去！我要去看小芽芽长高了没有！”母亲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用布包好的煮鸡蛋，塞进苏晚手里：“带着路上吃，雾水重，别让孩子贪凉，看完就早点回来。”
牛车慢悠悠地往村东头走，车轮碾过沾着露水的田埂，留下两道浅浅的辙印。雾里传来几声鸡鸣，远处的村舍只露出屋顶的轮廓，像浸在水里的墨画。樱桃坐在牛车上，小手扒着车沿，时不时伸手去接飘过来的雾珠，凑到嘴边尝了尝：“苏晚姐，雾是甜的！”
沈知衍牵着牛绳走在前面，闻言回头：“那是露水的味道，等太阳出来，雾散了，就能看见麦苗了。”他话音刚落，东边的天际忽然亮了些，雾像被轻轻掀开一角，露出底下青嫩的麦尖——昨夜的露水还挂在芽上，像一颗颗小珍珠，迎着微光闪着亮。
“长出来了！”樱桃惊呼着从车上跳下来，跑到田埂边。苏晚也跟着走近，蹲下身仔细看——土缝里冒出的麦苗比前天又高了些，嫩绿色的芽叶舒展开，像一个个小小的“丫”字，沾着的露水顺着叶尖往下滴，落在泥土里，晕开一小圈湿痕。
沈知衍也蹲下来，手指轻轻碰了碰麦叶：“出得挺齐，就是北边那片，好像比别的地方稀了点。”他起身走到北边的田垄，扒开土看了看，“可能是昨晚风大，把表层的土吹薄了，有几颗种子露了出来，得再盖点土。”
苏晚从牛车上拿下小锄头，跟着他走到那片田垄。沈知衍用锄头轻轻刨出细土，苏晚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土拢到露在外面的种子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芽尖。樱桃也学着样子，用小手捧起土，一点点撒在空着的土缝里，嘴里念叨：“小芽芽别害怕，盖好被子就暖和啦。”
太阳渐渐升高，雾气慢慢散了，田野里的景象清晰起来。邻村的王大爷扛着锄头路过，看到他们，笑着打招呼：“你们家的麦苗出得不错啊！我家那片还没这么齐整呢，回头得向你们学学选种的窍门。”沈知衍直起身，笑着应道：“王大爷客气了，就是选种时挑了颗粒饱满的，播的时候匀了些。”
两人正说着，陈默背着个竹篓跑了过来，额头上渗着汗：“沈大哥，苏晚姐！我爹让我给你们送点东西。”他把竹篓递过来，里面装着半篓新鲜的荠菜和几个嫩玉米，“今早刚挖的荠菜，包饺子正好；玉米是昨天刚煮的，还热乎着呢。”
“怎么又让你跑一趟？”苏晚接过竹篓，拿出一个玉米递给樱桃，“快谢谢陈默哥。”樱桃咬着玉米，含糊地说：“谢谢陈默哥！这个玉米好甜！”陈默挠挠头笑：“客气啥，我家菜地就在旁边，顺便的事。对了，沈大哥，我刚才路过西头，见李奶奶在地里发愁，好像是她家的白菜苗招了虫。”
沈知衍皱了皱眉：“这个时节，蚜虫最容易生。李奶奶年纪大了，怕是没力气除虫。”苏晚也点头：“咱们看完麦苗，去看看她吧，之前她还送过咱们腌菜呢。”沈知衍应下，又叮嘱陈默：“你先回去告诉你爹，要是家里不忙，下午咱们一起去李奶奶家帮帮忙，用草木灰试试，能驱蚜虫。”
等把东头的麦苗都检查完，补好了土，三人往李奶奶家的菜地走。远远就看见李奶奶蹲在菜地里，眉头皱得紧紧的，手里拿着小树枝，轻轻拨着白菜叶，嘴里叹气：“这虫可怎么好，刚长出来的苗，都快被啃光了。”
“李奶奶。”苏晚走过去打招呼。李奶奶抬头见是他们，眼睛红了些：“是晚晚和知衍啊，你们看这菜苗，好好的就生了虫，这可怎么办哟。”沈知衍蹲下身，翻看了一下白菜叶背面，果然有不少绿色的小蚜虫，密密麻麻的。“您别着急，”他安慰道，“蚜虫怕草木灰，咱们去取点草木灰来撒上，就能把它们赶走。”
李奶奶愣了愣：“草木灰真能行？我之前撒过石灰，没用啊。”“石灰太烧苗，草木灰温和，还能当肥料。”沈知衍解释，“您等着，我回去拿草木灰，晚晚和樱桃在这里帮您看着，陈默已经去叫他爹了，等会儿人多，很快就能撒完。”
没多大工夫，沈知衍和陈大叔就扛着装满草木灰的麻袋来了。几人分工：陈大叔和沈知衍负责把草木灰撒在菜苗根部和叶片背面，苏晚和李奶奶则用树枝轻轻拍打菜叶，让草木灰粘得更牢，樱桃也拿着小铲子，帮着把散落在田埂上的草木灰扫进菜地里。
“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办法。”李奶奶看着菜苗上的草木灰，脸上的愁云散了些，“之前我急得觉都睡不着，这下可好了。”苏晚笑着说：“都是邻里，应该的。等过两天，您再看看，蚜虫肯定少了。”
撒完草木灰时，日头已经到了头顶。李奶奶非要拉着他们去家里吃饭，沈知衍推辞不过，只好让苏晚和樱桃留下，自己先回去跟母亲说一声。李奶奶的家不大，院里种着一棵老槐树，树下摆着张石桌，她端出刚蒸的馒头和一小碟咸菜，又炒了盘鸡蛋，虽然简单，却透着热乎气。
樱桃啃着馒头，看着院里的小鸡仔追着虫子跑，忽然说：“李奶奶，等您的白菜长大了，我来帮您摘好不好？”李奶奶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啊，等白菜熟了，第一个摘给你吃。”
吃过饭往回走时，太阳把影子拉得长长的。沈知衍牵着牛车，苏晚抱着睡着的樱桃走在旁边，樱桃的小脑袋靠在她肩上，嘴角还沾着点馒头屑。“今天累着了吧？”沈知衍侧头看她，“刚才李奶奶说，你帮着撒了一上午草木灰，手都沾黑了。”
苏晚摇摇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樱桃，轻声说：“不累，看着麦苗长出来，看着李奶奶不发愁了，心里踏实。”沈知衍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擦擦手吧，刚才在李奶奶家没好意思让你多擦。”
苏晚接过帕子，指尖碰到他的手，微微一顿。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远处的田野里，麦苗在风里轻轻晃着，像一片刚睡醒的绿浪，带着新生的希望，慢慢铺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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