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津门十三仓的朱漆大门前已肃然站着两队漕运兵。沈知衍牵着马,与苏晚隐在对面的茶肆二楼,透过窗棂望着粮仓门口那些兵卒腰间的桃木牌虽被布巾遮住,露出的半截黄纸符却与镜渊的缠蛇符如出一辙。
“按老漕工说的,十三仓本该由漕运司和卫所共管,如今却只有漕兵值守。”苏晚指尖划过桌上的漕运图,图上“十三仓”三字旁被人用朱砂画了个圈,圈外延伸出三条细线,分别通向海河、北运河和直沽寨,“他们要把染疫的粮米从这三个方向运出去,扩散到周边州县。”
沈知衍将短刀在腰间藏得更隐蔽些,刀鞘上的“守土”二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李叔和张婶已经带着村民在粮仓外围布了眼线,一旦有粮船启锚,就会立刻发信号。我们得先混进去,看看里面到底藏了多少染疫粮米。”
两人换了身漕工的粗布短打,混在送菜的队伍里靠近粮仓。守门的漕兵检查得格外严格,翻看着菜筐里的青菜,指尖却在菜叶上悄悄摸索像是在确认有没有藏东西。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腰间的银锁玉佩微微发烫,提醒着她附近有镜渊的人。
“动作快点!别耽误了时辰!”为首的漕兵不耐烦地挥手,目光却在沈知衍的手上停留了片刻他的手掌布满老茧,是常年握刀的痕迹。沈知衍立刻低下头,假装整理肩上的菜筐,将短刀的位置又调整了一下。
进了粮仓,一股混合着谷糠与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粮仓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个粮仓门口都站着两个漕兵,腰间的桃木牌在阳光下泛着光。沈知衍和苏晚推着菜车,假装往厨房方向走,眼角余光却在观察着粮仓的布局——与老漕工画的秘道图相比,多了几处临时搭建的哨塔,塔上的弓箭手正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往这边走。”苏晚压低声音,拉着沈知衍拐进一条狭窄的巷道。巷道尽头是个废弃的草料房,里面堆满了干枯的稻草,墙角的破洞里能看到三号仓的后墙。沈知衍用短刀撬开草料房的门锁,两人钻了进去,透过破洞往三号仓里望里面灯火通明,十几个漕兵正在搬运粮袋,粮袋上贴着的黄纸符,正是镜渊的缠蛇符。
“这些粮袋比普通的粮袋重很多。”苏晚轻声说,“普通的米袋五十斤,这些看起来至少有八十斤,里面肯定掺了染疫的谷糠。”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两人立刻躲到稻草堆后面,屏住呼吸。
“听说了吗?今晚亥时,第一批粮船就要从海河码头出发,运去沧州。”一个漕兵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兴奋,“首领说了,只要完成这次任务,每人赏五十两银子。”另一个漕兵嗤笑一声:“就怕没命花!你没看见昨天箭楼那边的惨状?那么多人,一夜之间就没了。”
“怕什么!有镜渊大人在,那些村民和沈知衍、苏晚根本不是对手!”第一个漕兵的声音提高了些,“再说,我们身上都带了‘避疫符’,就算接触到染疫的粮米,也不会有事。”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沈知衍和苏晚才从稻草堆后钻出来,脸上满是凝重。
“他们说的‘避疫符’,应该是用某种草药浸泡过的黄纸符,能暂时抵抗疫毒。”苏晚推测,“但这种符肯定有副作用,长期接触,疫毒还是会侵入体内。”她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太乙流金散和山楂艾草药剂,“我们得想办法毁掉这些粮袋,或者在粮船启锚前拦住它们。”
沈知衍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草料房外传来一阵骚动。两人透过破洞望去,只见一群漕兵正围着一个老漕工,老漕工的手里拿着个布包,像是在争辩着什么。“是王漕头!”苏晚认出他,是之前给他们送秘道图的老漕工,“他肯定是发现了粮仓的秘密,被漕兵拦住了。”
“我们得去救他!”沈知衍刚要冲出去,就被苏晚拉住。她指了指远处的哨塔:“那里有弓箭手,我们一出去就会被发现。得想个办法引开漕兵的注意力。”她从药囊里掏出一包硫磺粉,撒在稻草堆的边缘,又掏出火折子,“用硫磺粉制造烟雾,吸引他们过来,然后趁机救王漕头。”
沈知衍点点头,接过火折子,点燃了稻草堆边缘的硫磺粉。白色的烟雾立刻从草料房里冒出来,呛得外面的漕兵纷纷咳嗽。“不好!草料房着火了!”有人大喊着,冲了过来。沈知衍和苏晚趁机从破洞钻出去,绕到漕兵身后,将短刀架在为首的漕兵脖子上:“放了王漕头!不然我杀了他!”
漕兵们愣住了,纷纷后退。王漕头趁机挣脱束缚,跑到沈知衍身边:“沈大夫,苏娘子,你们怎么来了?这里危险,快离开!”沈知衍一边警惕地盯着漕兵,一边说:“我们是来查染疫粮米的,王漕头,你知道这些粮米要运去哪里吗?”
“他们要运去沧州、德州、通州,三个地方!”王漕头喘着气说,“每个地方运五十船,船上都藏着染疫的粮米和疫毒陶罐。我刚才在五号仓看到,他们还在往粮袋里掺一种黑色的粉末,说是能让疫毒的传染性更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号角声是粮仓的警报。沈知衍知道不能再久留,对苏晚和王漕头说:“我们走!从秘道出去!”三人顺着狭窄的巷道,朝着老漕工说的秘道入口跑去。漕兵们在后面紧追不舍,箭雨从哨塔上射下来,落在他们身边的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土。
跑到秘道入口时,沈知衍回头望了一眼十三仓的方向已被烟雾笼罩,漕兵们的呼喊声渐渐远去。他松了口气,与苏晚、王漕头一起钻进秘道,朝着粮仓外跑去。秘道里阴暗潮湿,只能靠手中的火折子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沈大夫,苏娘子,你们一定要阻止他们!”王漕头边走边说,“一旦这些粮船到了目的地,疫病就会扩散,到时候就不是津门一个地方的事了,整个北方都会遭殃!”苏晚点点头:“我们会的,王漕头,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钻出秘道时,天已经大亮。李叔和张婶带着村民在外面接应,见三人平安出来,都松了口气。“怎么样?里面情况如何?”李叔急切地问。沈知衍将粮仓里的情况简要说明了一下,最后说:“今晚亥时,第一批粮船就要从海河码头出发,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拦住它们。”
众人立刻围在一起,商量对策。苏晚拿出漕运图,指着海河码头的位置:“这里是海河码头的主航道,粮船必须从这里经过。我们可以在航道上设置障碍,比如用铁链拦住河道,再用石灰和硫磺粉撒在船上,毁掉染疫的粮米。”
沈知衍补充道:“我带一队年轻的村民去拦截粮船,李叔你带一队去沧州方向的码头,张婶你带一队去德州方向的码头,提前通知当地的官府和百姓,让他们做好防疫准备,拦截后续的粮船。”
众人纷纷点头,立刻行动起来。沈知衍和苏晚带着一队村民,朝着海河码头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苏晚摸了摸腰间的银锁玉佩,它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像是在为他们加油鼓劲。
她知道,今晚的战斗将决定整个北方的安危。但只要他们并肩作战,有这些善良勇敢的百姓支持,就一定能彻底粉碎镜渊的阴谋,守护住这片土地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