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湿冷的棉絮裹着死溪林,沈知衍和苏晚踩着腐叶往前走,每一步都陷进软烂的泥里,散发出动植物腐烂的腥气 。银锁玉佩在苏晚衣襟里持续发烫,绿光透过布缝映在地上,指引着方向。“这林子连鸟叫都没有。”苏晚拨开垂落的毒藤,藤叶上的黏液滴在石头上,瞬间腐蚀出细小的坑洞,“比古籍里写的‘瘴厉之乡’还要凶险。”
前方突然传来“叮咚”水声,雾气中隐约露出一汪清泉,泉水泛着诱人的甜香。沈知衍刚要迈步,就被苏晚拉住:“别碰!这是‘哑泉’!”她指着泉边散落的鸟兽骸骨,“水里含硫酸铜,喝了会失声中毒,旬日必死。诸葛亮南征时,蜀军就曾中过此招。”
话音刚落,泉边的灌木丛突然晃动,十几只拳头大的花脚蚊嗡嗡飞出,蚊翅带起淡绿色的瘴气。苏晚立刻掏出艾草香囊——囊里混了藿香和香茅,挥发的精油能干扰蚊虫嗅觉。蚊虫闻到气味,果然四散躲开。“这些蚊子是瘴毒的帮凶,能传播疟原虫,叮咬后就会染病 。”
两人绕开哑泉,往林子深处走了半里地,银锁玉佩的绿光突然变得炽烈。前方出现一片开阔地,中央的黑泥潭里,扎根着一团巨大的腐殖质聚集体——暗褐色的根茎像无数毒蛇缠在一起,顶端冒出的囊泡正不断渗出黑色毒液,顺着泥沟流进附近的溪流,正是瘴毒母巢。
“小心!”沈知衍挥刀斩断扑来的根茎,断面处喷出的毒液落在草叶上,瞬间将叶片烧成焦黑。泥潭周围站着几个“腐毒傀儡”,他们是染瘴毒而死的山民,皮肤溃烂流脓,双眼浑浊,被母巢的根茎操控着,手里挥舞着带毒的木棒。
苏晚将银锁玉佩抛向空中,绿光洒在傀儡身上,逼得他们连连后退。“母巢的根茎怕芳香之气!”她从药囊里掏出槟榔果,砸向泥潭——槟榔能消积驱虫,是岭南人御瘴的良药,果壳落在母巢上,立刻冒出滋滋白烟。沈知衍趁机挥刀砍向根茎,却发现断面很快又重新愈合。
“得找到核心!”苏晚盯着母巢顶端最大的囊泡,“毒液都是从那里来的。”她刚要冲过去,就见泥潭另一侧冲出个穿黑袍的人,正是昨晚在庙后见过的余党。那人举起骨哨一吹,母巢突然剧烈晃动,泥潭里冒出大量硫化氢,气味像臭鸡蛋一样刺鼻,呛得两人直咳嗽。
“沈知衍,你们毁不了母巢!”黑袍人狂笑,“这泥潭下全是腐尸,毒源永远除不尽!等刺史把瘴毒样本送到京城,兵部侍郎大人就会让疫病传遍朝堂!”
银锁玉佩突然飞向黑袍人,绿光将他缠住。苏晚趁机爬上泥潭边缘的岩石,正要将硫磺火折子扔向囊泡,却发现母巢的根茎突然结成屏障。这时,她衣襟里掉出片叶子——是沈小石头出发前塞给她的,说是客栈老板给的“避瘴神叶”。叶子散发着清苦香气,正是布依族用来解毒避瘴的薤叶芸香。
苏晚立刻将薤叶芸香揉碎,汁液滴在硫磺上。火折子扔出去的瞬间,火焰突然窜起丈高,带着清苦香气的火苗像有生命般绕过根茎,直扑顶端的囊泡。“轰”的一声,囊泡炸开,黑色毒液溅落,被火焰烧得烟消云散。母巢的根茎失去支撑,渐渐枯萎成黑灰。
黑袍人见状转身就跑,沈知衍追上去,一刀挑飞他腰间的令牌——令牌背面刻着“蜀南驿站”的印记。“想跑?”沈知衍将他按在地上,“兵部侍郎和你们还有什么勾结?”黑袍人刚要咬毒,就被苏晚点了哑穴:“留着他给官府问话。”
两人押着黑袍人往回走,刚出死溪林,就见沈小石头带着几个村民跑来,手里举着艾草束。“师父!城里没事!”小石头脸上沾着灰,却笑得灿烂,“我们发现河水不对劲,就用山苍树根和枫香树叶熬了药汤,让大家喝了防疫,还烧艾草熏了街道。刺史大人也醒了,说黑袍人逼他带的根本不是样本,是瘴毒粉!”
沈知衍看着村民手里的药汤陶罐,里面飘着的正是槟榔和薤叶芸香。“做得好。”他解开黑袍人的哑穴,“现在带他去见刺史,让官府彻查蜀南驿站,顺藤摸瓜找出兵部侍郎的罪证。”
夕阳穿透雾气,照在死溪林的方向,曾经弥漫的瘴气渐渐散去。苏晚将银锁玉佩揣回衣襟,玉佩的绿光已经淡去,恢复了温润模样。沈小石头拎着药篓,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嘴里哼着新学的草药歌,歌词里混着“槟榔驱瘴,芸香避毒”的句子。
三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身后的死溪林里,枯萎的母巢正在夕阳下化为灰烬。但沈知衍知道,这不是结束——蜀南驿站的线索指向更深的阴谋,兵部侍郎背后的势力仍未浮出水面。银锁玉佩虽暂归平静,却像在提醒他们,下一场与疫病、阴谋的较量,已在蜀道南端悄然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