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南驿的青瓦在连绵梅雨中泛着油亮的光,沈知衍三人牵着马走到驿站门口时,檐角的水珠正顺着"蜀南第一驿"的木匾往下淌。驿站大堂里只点着两盏昏黄油灯,几张桌案空着,唯有角落坐着个穿灰布衫的驿卒,正用布巾擦拭着湿漉漉的缰绳,见有人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店家,打三碗热茶,再要三间上房。"沈小石头将草药篓往桌角一放,刚要坐下,就听见后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咳得撕心裂肺,还夹杂着喘息。银锁玉佩突然在苏晚衣襟里发烫,淡绿色的微光透过布缝渗出来与之前感应瘴毒的光芒相比,这光芒更显急促。
"不对劲。"苏晚按住衣襟,目光扫过驿站的梁柱,墙角的蛛网里竟沾着细小的黑色绒毛,"这驿站看着冷清,却没有半分积尘,倒像是刻意等着人来。"沈知衍指尖搭在桌沿,触感湿冷粘腻,凑近一闻,隐约有股苦杏仁的怪味:"这是'疫香'的余味,能让人悄无声息染病。"
那擦缰绳的驿卒突然起身,往后院走去:"客官安分些,后院住了染病的驿差,别靠近。"他的脚步极轻,转身时,苏晚瞥见他腰间挂着块令牌,边缘刻着半截冰纹缠蛇符与镜渊余党的令牌如出一辙。
等驿卒走远,三人立刻往后院摸去。后院的厢房门窗紧闭,缝隙里往外渗着白雾,咳嗽声正是从最里间传来。沈知衍用匕首挑开窗纸,只见屋里躺着三个驿差,个个脸色潮红,嘴唇发紫,每咳一声都咳出带血丝的黏液,床边的药碗里盛着黑褐色的药汁,飘着几缕干枯的草叶。
"是'疫咳'。"沈知衍认出那草叶是有毒的"醉鱼草","用这草熬药,看似止咳,实则会让毒气流窜肺腑。"苏晚突然指向床底,那里藏着个布包,露出半截麻袋——麻袋上印着"蜀南草料场"的印记,与之前在幽州仓见过的粮袋纹路相似。
突然,前院传来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碰撞声。三人赶紧躲到柴堆后,只见那驿卒领着个穿锦袍的中年人进来,中年人手里捧着个木盒,神色慌张:"这批'疫草'粉都按侍郎大人的吩咐混进了驿马草料里,可刚才有匹驿马突然暴毙,不会露馅吧?"
驿卒冷笑一声:"露馅又如何?等这批带毒的驿马送公文到泸州,疫病就会顺着官道传开,到时候谁还顾得上查蜀南驿?"他接过木盒,打开的瞬间,苏晚看清里面是个铜制印章,刻着"兵部行营"四字,"把这印章盖在假公文上,就能调走泸州的防疫药材,大人的大事就成了。"
沈小石头攥紧砍柴刀,刚要冲出去,就被沈知衍按住。"先找到疫草的存放地。"沈知衍压低声音,指了指厢房旁的耳房那里飘出的苦杏仁味最浓,窗台上还摆着几个沾着黑色粉末的麻袋。
趁着两人进大堂喝酒的间隙,三人溜进耳房。房里堆满了醉鱼草,墙角的陶罐里装着黑色粉末,正是混在草料里的疫毒粉。苏晚用银簪挑起一点粉末,玉佩的绿光骤然变亮:"这粉末里加了硫磺,遇热会挥发成毒烟,比瘴毒更难防。"沈知衍翻开墙角的账本,上面记着"每日卯时送草料至驿马厩",墨迹还未干透。
"不好,快到卯时了!"沈小石头突然喊道。三人刚要往外走,就听见耳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驿卒和锦袍人站在门口,手里握着钢刀:"果然是奸细!"
沈知衍立刻将艾草束扔向对方,艾草火遇到空气中的硫磺粉,瞬间燃起蓝色火焰,逼得两人连连后退。苏晚趁机将鱼腥草和桔梗扔进旁边的水缸这两味药能宣肺解毒,是治疫咳的良药,"快把药汤送去给后院的驿差!"
沈小石头拎着水缸往厢房跑,沈知衍则与驿卒缠斗起来。驿卒的刀法诡异,刀身沾着疫毒粉,沈知衍故意卖个破绽,引他砍向堆满醉鱼草的货架。"轰"的一声,货架倒塌,醉鱼草遇火燃起大火,毒烟被火焰烧得烟消云散。
锦袍人见势不妙,转身往大堂跑,却被苏晚用银针射中膝盖。苏晚捡起掉落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印章,还有封密信,上面写着"泸州码头接货,用'寒毒母株残根'制新毒"。"兵部侍郎果然还在打母株的主意!"
大火渐渐蔓延,三人押着两个俘虏冲出驿站。后院的驿差喝了药汤,咳嗽已经减轻,正扶着门框往外走。沈知衍将俘虏交给闻讯赶来的州衙差役,又写下防疫方子:"用枇杷叶和陈皮熬水,让沿途驿卒都喝一碗,能防疫咳。"
差役刚走,沈小石头突然指着驿马厩:"师父,你看那匹马!"厩里的驿马正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里流出带血的黏液,马鞍旁的草料袋里,混着几缕醉鱼草。"这匹马要送公文去泸州,绝不能让它上路。"沈知衍立刻用银针扎在马的咽喉穴位,让它暂时无法前行。
苏晚展开密信,银锁玉佩的绿光落在信末的落款上,隐约显出"泸州分舵"四字:"看来得立刻去泸州,否则寒毒和疫毒一旦结合,后果不堪设想。"沈知衍望着远处的官道,雨水已经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三人收拾好药囊,牵过未染病的驿马,朝着泸州的方向疾驰而去。蜀南驿的火光在身后渐渐远去,但沈知衍知道,这只是兵部侍郎阴谋的冰山一角。密信里的"寒毒母株残根"像根刺,扎在他心头镜渊虽灭,他留下的毒源却仍在被人利用,一场更大的疫病危机,正在泸州码头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