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州码头的咸腥水汽裹着霉味扑面而来,沈知衍三人刚踏上青石板栈,就见江面停泊的漕船都挂着半截黄旗——这是古港遇疫的警示信号,与江海关旧例中的“疫船隔离”规制如出一辙。栈桥上的脚夫个个面色灰黄,有人扶着货箱剧烈咳嗽,咳出的黏液里竟混着细小的血脓,银锁玉佩在苏晚衣襟里骤然发烫,淡绿光芒比在蜀南驿时更显灼烈。
“师父你看,那艘‘渝州号’的货仓在冒烟!”沈小石头指着江面上的大船,货仓缝隙里飘出的黑烟带着刺鼻的苦杏仁味,与蜀南驿的疫香同源。岸边的监工穿一身短打,腰间别着的令牌刻着“漕帮分舵”四字,见三人盯着漕船,立刻上前呵斥:“闲杂人等滚开!舱里在焚燎消毒,是按规矩办事!”
苏晚注意到监工袖口沾着黑色粉末,指尖还残留着新鲜的划痕,突然指着他身后的货箱:“按规矩?秦国就有‘焚燎车身防疫病’的制度,哪有只烧边角不焚箱体的?”她故意提高声音,银锁玉佩的绿光扫过货箱,箱缝里立刻渗出淡黑色汁液,“这是疫毒渗出来了!”
围观的脚夫顿时炸开锅。一个老脚夫颤声道:“前天卸这船货的弟兄都倒了!咳嗽得喘不上气,皮肤还起疹子刺痛!”沈知衍立刻掏出银针,扎在最近的病者合谷穴,银针拔起时已泛出灰黑色:“是寒毒与疫毒合流的新症,比之前的瘴毒更烈!”
正说着,“渝州号”的货仓门突然大开,几个穿黑袍的人抬着铁箱往岸上运,箱身印着“兵部药材”的封条,却没有官府督运的印记。沈知衍使了个眼色,沈小石头立刻将艾草束扔向货堆,浓烟升起的瞬间,三人趁机混进人群。
货仓里弥漫着呛人的毒雾,地上散落着寒毒母株的残根碎屑,旁边的陶罐里装着黑色浆液,正是蜀南驿见过的疫毒粉。苏晚用银簪挑起一点浆液,玉佩突然发出强光,照出仓角藏着的暗门——暗门后堆着数十个铁箱,箱内铺着沾有蕨粉的麻布,蕨粉本是清热解毒的药材,此刻却吸满了黑色毒液,成了毒料的“保鲜层”。
“不好,有人!”沈知衍按住刀柄,暗门后窜出个穿锦袍的人,正是蜀南驿的那个奸细,他身后跟着十几个漕帮打手,手里握着浸过毒的砍刀。“沈知衍,你们坏了侍郎大人的大事!”奸细狂笑,挥手将陶罐里的浆液泼向空中,毒雾瞬间弥漫开来,“这‘寒疫毒’沾到就死,看你们怎么躲!”
苏晚早有准备,掏出布包撒出淡紫色花瓣正是川南特有的长波叶山蚂蟥的花叶,这草能清热解毒,叶片绒毛粘附力极强,撒出去立刻吸附在毒雾颗粒上。“这是‘蚂蟥驱毒法’!”她大喊,“快用蕨根粉撒向空中!”沈知衍立刻将药囊里的蕨粉扬开,蕨粉与花叶结合,竟在空气中凝成淡绿色的解毒层,毒雾撞上便化作水珠滴落。
沈小石头抄起脚夫的扁担,横扫逼退打手,扁担带着艾草火,燎得打手们连连后退。沈知衍挥刀砍向奸细,刀风劈开残余毒雾,却见奸细突然掀开铁箱,里面竟是十几个被绑的脚夫,每人嘴角都塞着沾毒的布条:“你们敢过来,我就把他们推下水!这毒遇水扩散,半个泸州城都要遭殃!”
苏晚突然注意到铁箱旁的铜炉,里面残留着硫磺灰烬——是模仿古代“熏蒸消毒”的法子,却被用来加热毒料。她灵机一动,将银锁玉佩抛向铜炉,玉佩绿光与硫磺火相融,突然爆发出刺眼光芒,照得奸细睁不开眼。“就是现在!”沈知衍飞身跃起,一刀挑断奸细的手腕,沈小石头趁机解开脚夫的绳索。
打手们见头目被制,纷纷弃刀投降。沈知衍检查铁箱里的毒料,发现每张封条背后都印着“太医院监制”的假印:“兵部侍郎这是想借太医院的名义,把毒料送进京城。”苏晚捡起奸细掉落的密信,上面写着“三日后卯时,经嘉陵江运赴京城,交由太医院王院判”,墨迹旁还画着个药鼎标记。
“王院判?”沈知衍皱眉,想起江南回春堂的林月瑶提过,这位王院判与兵部侍郎过从甚密。沈小石头突然指着江面,另一艘漕船正升起风帆,船尾挂着“太医院”的旗号:“师父,那船要跑!”
苏晚将长波叶山蚂蟥的花叶塞进药囊:“追不上了,但我们有这个。”她举起沾着毒料的蕨粉麻布,“这是最直接的证据,先交给泸州知府查封漕帮分舵,再快马送消息去京城,让林掌柜他们留意太医院的动静。”
夕阳西下,泸州知府带着衙役查封了蜀南驿分舵,将查获的毒料付之一炬,火光映红了半边江面。沈小石头帮着脚夫们熬制蕨根药汤,药香混着艾草味驱散了码头的疫气。苏晚将银锁玉佩贴在被毒雾污染的货箱上,绿光流过之处,黑色毒液渐渐消散。
三人站在码头栈桥上,望着远去的漕船方向。沈知衍握紧刀柄:“兵部侍郎的手已经伸到了太医院,京城怕是比蜀道更凶险。”苏晚将密信折好塞进药囊,玉佩的绿光虽已柔和,却仍带着警示的温度:“不管多凶险,都要阻止他们把疫病带到京城。”
江风卷起衣角,远处的嘉陵江蜿蜒如带,通向北方的天际。沈小石头拎着装满草药的药篓,快步跟上两人的脚步,嘴里念叨着新学的药方:“长波叶驱毒,蕨根粉清热,硫磺火攻毒……”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却像一颗火种,点亮了蜀道通向京城的漫漫长路。
没有人知道,三日后的嘉陵江面上,一场围绕毒船的拦截战正在酝酿;更没有人预料到,太医院深处,正藏着足以颠覆朝堂的疫病阴谋。银锁玉佩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像一盏不灭的灯,指引着三人走向下一场与毒、与权、与命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