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先生盯着咖啡杯，等待世界重置。但第七秒过去了，第八秒过去了，第九秒……时间仍在流动。他清楚地记得猫女士三分钟前离开时，腰带摆动了两下。
他慌乱地摸出便签纸，手指颤抖地写：“重置失效了。”
与此同时，金鱼小姐卡在了第无数次问候中。“欢迎来到深渊公……”这句话卡在喉咙里。她发现自己记得刚才那位访客领带上的污渍，记得自己已经说了无数遍欢迎词。她捂住嘴，珊瑚红的指甲掐进掌心。
河豚先生安静得可怕。第六十一秒时，他仍然记得那份报表确实是螃蟹先生故意做错的。第六十二秒，他意识到自己从未如此清晰地持续愤怒过。
鹦鹉小姐的规则手册突然出现新条目：“当规则失效时，见机行事。”她反复擦拭羽毛眼镜，怀疑自己眼花了。
鳗鱼先生滑到监控室，发现所有记忆周期监控器都显示着乱码。“规矩就是……”他习惯性开口，却突然忘了下半句。
猫女士的尾巴停止摆动。她看着单向玻璃外——鱼先生正盯着自己的手发呆，金鱼小姐在前台呕吐，河豚先生安静得可怕。系统警报安静如鸡。
她拨通海豚医生的内线：“记忆周期异常，立即……”
“什么周期？”海豚医生茫然反问，“记忆系统不是一直这样吗？”
鱼先生走到沙丁鱼群区，发现他们仍然在七秒重置。
“水流今天如何？”
“异常。”
“很好。”
七秒后。
“水流今天如何？”
“异常。”
“很好。”
他意识到只有部分人“解脱”了。
金鱼小姐开始疯狂书写。每张便签都写着“我记得”，很快铺满前台。她突然想起自己入职那天吃的午餐——鱼子酱三明治。她冲到卫生间呕吐。
河豚先生安静地坐在隔间里。他轻轻按下压力球，没有捏爆。然后他流泪了。愤怒被连续记忆冲淡，剩下的是绵长的悲伤。
鹦鹉小姐试图背诵规则手册，发现每条规则都在变化。“必须”变成了“建议”，“禁止”变成了“或许”。她的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
鳗鱼先生躲进档案室。他记得自己三年前篡改过河豚先生的考核表，记得两年前把金鱼小姐的投诉信扔进碎纸机。连续的记忆像绞索慢慢收紧。
猫女士打开加密文件夹，发现所有文件都变成同一句话：“观察者也是标本。”
系统广播突然响起：“检测到记忆周期异常。解决方案：全员立即参加团队建设活动。”
六人被带到会议室玩信任游戏。
鱼先生要向后倒向金鱼小姐，但她还在呕吐。
河豚先生要和鹦鹉小姐牵手，但他仍在流泪。
鳗鱼先生要分享一个秘密，他记得所有肮脏事。
猫女士被要求“展现真实自我”。
游戏进行到一半，金鱼小姐突然尖叫：“我不想再记得了！”
河豚先生轻声回应：“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生气了。”
鹦鹉小姐的羽毛开始脱落：“规则在吃自己。”
鳗鱼先生缩在角落：“太多事了记得太多事了”
鱼先生看向猫女士。他清晰地说：“您的眼睛像琥珀，但瞳孔深处有监控探头的反光。”
猫女士的尾巴终于重新摆动——像被踩到尾巴的真猫。
系统给出新指令：“检测到团队建设失败。启动备用方案：强制欢乐时光。”
天花板降下笑脸气球，自动播放罐头笑声。
六个人在虚假的欢快音乐中面无表情。
最终解决方案来得突然又荒谬。
海豚医生穿着小丑服出现，推着“记忆鸡尾酒”车。
“每人一杯，恢复出厂设置！”他机械地宣布。
金鱼小姐第一个冲过去喝下。
她立即微笑：“欢迎来到深渊公司！”
河豚先生喝下，立即爆炸：“谁偷了我的压力球？！”
鹦鹉小姐喝下，流利背诵：“规则第一条：服从系统！”
鳗鱼先生喝下，滑溜地说：“规矩就是规矩！”
鱼先生看着猫女士。
猫女士尾巴轻卷，打翻了鸡尾酒杯。
琥珀色液体洒在地上，像凝固的时间。
“系统错误。”她对着空气说，“建议：接受异常状态为新常态。”
广播沉默良久，回应：“接受建议。”
但六人回到岗位时，发现“修复”早已完成：
金鱼小姐继续问候，但每次重置都会轻微抽搐。
河豚先生恢复爆炸，但每次都会忘记为什么流泪。
鹦鹉小姐的规则手册稳定了，但有一页永远空白。
鳗鱼先生继续选择性记忆，但总会突然僵住。
鱼先生恢复重置，但每次都会写下“记得忘记”。
猫女士的玻璃墙出现一道裂缝，正对鱼先生的工位。
系统日志更新：“异常代码已收敛。新增规则：允许有限记忆异常。”
没有人知道，这本身就是系统设计好的压力测试——定期解除记忆限制，观察反应，再恢复控制。就像定期摇晃鱼缸，防止鱼完全麻木。
海豚医生的鸡尾酒车下，压着一份文件：“年度异常测试报告：所有对象反应符合预期。”
鱼先生在某次重置间隙，突然写下新便签：
“摇晃鱼缸的人，是否记得鱼也会晕？”
七秒后，他忘记写了什么。
但猫女士经过时，悄悄捡起了便签。
这次她没有吞下，而是贴在了玻璃墙的裂缝上。
裂缝里，隐约可见另一面的监控探头。
正记录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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