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方重伤昏迷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墨氏集团,激起了巨大的恐慌和涟漪。群龙无首,几个重要项目停滞,人心浮动,各种猜测和流言甚嚣尘上。
往日井然有序的办公区,如今弥漫着一种不安的低气压。
在这片慌乱中,傅少鸿却表现得出奇镇定。他依旧按时完成自己的工作,甚至主动分担了一些沈璃负责的紧急事务,安抚着其他同事的情绪。
只是那双总是带笑的阳光眼眸里,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下班后,他几乎天天绕道去医院。
医院重症监护室(ICU)外的走廊,总是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沈璃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外面披着墨方那件早已被清洗干净、却似乎还残留着他气息的西装外套,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静静地坐在长椅上。
她的手臂还打着石膏,额角的擦伤结着暗红的痂,但这一切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她的目光,始终透过那扇厚重的、隔绝生死的玻璃门,牢牢锁在里面的病床上。
墨方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呼吸机有规律地发出轻微的声响,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条代表心跳的曲线微弱却顽强地跳动着,成了沈璃此刻唯一的支撑。
她每天就这样守着,从清晨到深夜,仿佛不知疲倦。姚木桃和陈管家轮流来送饭、劝她休息,她也只是机械地吃几口,然后继续回到那条长椅上。
她在心里一遍遍地祈祷,祈求他能醒过来,哪怕只是睁开眼睛看看她。她后悔以前对他所有的疏离和克制,后悔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后悔没有在他还能听见的时候,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沈璃自己也不知道,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酸涩难言。
主治医生的话更是像冰锥一样,时时扎着她的心:“墨先生这次创伤非常严重,颅脑损伤、多脏器功能不全……他能撑过手术已经是奇迹。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能不能醒……要看他的意志力,也要看造化。”
“造化”两个字,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
傅少鸿提着一袋水果和清淡的粥走来,看到沈璃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心疼地叹了口气。他把东西放在她旁边,在她身边坐下。
“沈经理,吃点东西吧。你这样熬着,身体会垮的。”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
沈璃缓缓转过头,眼睛因为缺乏睡眠和流泪而布满血丝,声音沙哑:“我吃不下。”
傅少鸿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你别太担心了,墨总他……吉人自有天相。他那么厉害一个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次肯定也能逢凶化吉的!我们要相信他!”
沈璃扯了扯嘴角,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却比哭还难看。她知道傅少鸿是在安慰她,可“逢凶化吉”四个字,在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ICU里面,低声呢喃,像是在对傅少鸿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他一定要醒过来……他不能有事……”
傅少鸿看着她的侧影,看着她全部心神都系在里面的那个人身上,默默握紧了拳头,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留下食物,悄然离开。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另一个维度,或者说,以一种常人无法感知的状态,墨方的灵魂正漂浮在沈璃身边。
他看着她日日夜夜守在外面,看着她偷偷抹眼泪,看着她因为医生的一句话而瞬间煞白的脸,看着她对着玻璃门内无声地祈求……
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他试图去碰触她,手指却穿透了她的身体;他想告诉她别哭,声音却消散在空气里。
这种眼睁睁看着她伤心欲绝,却连为她擦去眼泪都做不到的无力感,比身体上的创伤更让他痛苦千百倍。
在痛苦之余,看着沈璃为他流露出如此深切的悲伤和在乎,看着她褪去所有冷静自持的伪装,那颗跨越千年依旧为她跳动的心脏,又不可抑制地泛起一丝酸涩的、隐秘的欢喜。
他的璃儿,是在乎他的。
这个认知,像黑暗中的一缕微光,支撑着他虚弱飘摇的灵魂。
他凝聚起所有意识,努力地“看”着她,试图将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
璃儿,别哭……我在这里……我会回去的……一定……
只是,他的“声音”,沈璃听不见。她只能感受到,偶尔一阵没由来的心慌,和那仿佛错觉般、萦绕在鼻尖的、极淡极淡的松木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