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江古田区万籁俱寂,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公寓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晕。
工藤新一背靠着玄关冰冷的墙壁,有些僵硬地坐在地板上。腿上沉甸甸的重量和异常滚烫的体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个最大的麻烦正枕着他的腿。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去的血腥味、消毒药水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怪盗基德特有的甜腻火药味。
他本该立刻把人推开,打电话给中森警部,或者至少把这个麻烦精丢到沙发上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傻子似的坐在这里充当人肉靠垫。
可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垂下,落在那个昏睡中的侧脸上。月光朦胧地勾勒出对方的轮廓,苍白的皮肤几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阴影,平日里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嘴唇此刻无力地抿着,显出一种罕见的、近乎脆弱的安静。
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悄悄在他紧绷的心防上撬开了一道缝隙。愤怒和烦躁依然盘踞在心口,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静谧搅得有些松动。
他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直到腿上的麻痹感越来越强烈,才试探性地动了一下。
几乎立刻,腿上的人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痛楚的哼唧,眉头无意识地皱紧,仿佛被打扰了不安的睡眠。
新一的身体瞬间僵住,所有动作都停了下来,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一种可笑的、生怕惊扰了对方的谨慎感油然而生。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放弃了移动的打算,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彼此都稍微舒服一点。他伸手,将滑落些许的毛巾重新拉好,盖在快斗依旧有些冰凉的额头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皮肤,那异常的滚烫让他心头一紧。
这家伙……还在发烧。
犹豫了一下,新一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摸索向身后的医药箱,取出一片退烧贴。他笨拙地撕开包装,借着朦胧的月光,将那片凉飕飕的贴片敷在快斗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似乎让昏睡中的人感到些许舒适,那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甚至无意识地朝着新一手的方向、朝着那抹凉意轻轻蹭了蹭。
这个细微的、近乎依赖的无意识动作,像一片羽毛轻轻搔过新一的心尖,带来一阵猝不及防的战栗。他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触电般收了回来,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麻烦精。”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却莫名失去了之前的尖锐,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
夜,在一种诡异却异常宁静的氛围中缓缓流淌。
疲惫感逐渐袭来。高度紧张后的松弛,以及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带来的僵硬,让新一的眼皮也开始沉重起来。他的头不知不觉地向后仰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意识渐渐模糊,陷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恍惚中,他似乎感觉到腿上的重量动了一下,然后,一抹极其轻柔的、带着试探意味的触感,落在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背上。
那触感温热而干燥,指尖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迟疑,轻轻地覆盖在他的手背上,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贪恋的意味,摩挲了一下他微凉的皮肤。
新一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却没有醒来,也没有抽回手。
那触碰停顿了一下,仿佛确认他没有反应,然后变得更加大胆了一些。那只手轻轻地翻转过来,温热的掌心贴上了他的手背,手指悄然嵌入他的指缝间,形成了一个极其轻柔、却无比清晰的十指相扣的姿势。
紧密的、带着灼热体温的贴合感,从手背一路蔓延,瞬间击溃了所有睡意!
新一猛地惊醒,豁然睁开双眼!
月光下,他清晰地看到——不知何时,快斗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明亮,虽然依旧带着伤后的虚弱和些许迷蒙,却一眨不眨地、专注地凝视着他。而他们的手,正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十指交缠的方式,紧密地扣在一起!
快斗似乎也没料到他会突然醒来,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被抓包的慌乱,苍白的脸颊上竟浮起一抹极淡的红晕。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新一下意识收拢的手指无意识地扣住了。
两人就这样在朦胧的月光下,保持着十指相扣的姿势,无声地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度尴尬又极度暧昧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快斗率先移开了视线,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虚弱,却努力恢复平日里那副调调:“……咳……名侦探……你的手……还挺暖和的……”他试图用玩笑掩饰尴尬,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着红。
新一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了手,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腿上的人掀下去!
“你醒了就起来!”他几乎是低吼出声,以此来掩盖自己骤然失控的心跳和莫名发烫的耳根,“重死了!”
快斗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嘶——!轻点!名侦探!我可是伤员!”抱怨归抱怨,他却并没有立刻起来的意思,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更安稳地枕着,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仿佛刚才那个慌乱害羞的人不是他。“而且,地上这么硬,你的腿虽然硌人,但总比冷地板强点。”
“你!”新一气结,却又无法真的对一个重伤员动粗,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
快斗看着他这副敢怒不敢言、憋屈又暴躁的样子,苍白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月光落在他带着病容却依旧难掩俊秀的脸上,落在那双盛着笑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专注的蓝眸里,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我的对手…… 快斗凝视着新一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柔和的轮廓,看着他因为恼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紧抿的嘴唇,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不可能这么可爱。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满足。
“看什么看!”新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色厉内荏地低吼。
“看你好看啊。”快斗从善如流地接口,语气懒洋洋的,带着伤后的虚弱,却依旧不改其欠揍的本质。他甚至得寸进尺地,用没受伤的左臂支撑起一点身体,稍微凑近了些,目光落在新一还泛着红的耳朵上,压低声音,气息微弱却带着蛊惑,“名侦探,你耳朵红了哦……是害羞了吗?”
“滚!”新一忍无可忍,伸手就要把他推开。
“哎哟!痛痛痛!”快斗立刻夸张地惨叫起来,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回他腿上,一副重伤不治、奄奄一息的模样,“伤口……伤口好像裂开了……好痛……”
新一的手僵在半空,明知这家伙九成九是在装模作样,可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和额头瞬间渗出的冷汗,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是让他硬生生收住了动作,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无赖!”
快斗闭着眼睛,嘴角却弯着一个计谋得逞的、虚弱又得意的弧度。他安心地枕着这个虽然嘴硬但心软的人肉枕头,感受着额头上退烧贴带来的清凉和腿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令人安心的体温,只觉得伤口似乎真的没那么疼了。甚至觉得,偶尔受次重伤,好像……也不赖。
就在这诡异又莫名和谐的氛围持续发酵时——
“叮咚——叮咚——叮咚——!”
一阵急促而响亮、丝毫不顾及时间的门铃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划破了公寓内静谧而暧昧的空气!
两人同时浑身一僵!
新一的脸色瞬间变了,警惕地看向玄关方向。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快斗脸上的戏谑和轻松也在瞬间消失无踪,蓝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警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撑起身体,却因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角冷汗涔涔。
“别动!”新一低声喝道,迅速将快斗轻轻放平在地板上,用之前盖在他身上的毛巾和一件随手扯过的外套匆忙掩盖了一下,“待着别出声!”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疑不定,整理了一下表情,快步走向门口,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只看了一眼,他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了!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穿着警服、脸色严肃的中森银三警部!而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穿着制服的警官!
中森警部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找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