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烧,锦绣堆叠。苏婉清盯着眼前描金合卺杯,琥珀色的酒液里映出她凤冠霞帔的容颜。
“姐姐怎么不喝?”苏玉柔端着合卺杯走来,胭脂色裙裾拂过满地花生红枣,“可是嫌妹妹备的合卺酒不够香甜?”
腕间金镶玉镯叮当作响——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嫁妆,三日前才从姨母手中讨回。苏婉清下意识抚上玉镯,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
她这个庶妹,从来只唤她“大小姐”,今日这声“姐姐”甜得发腻。
“妹妹费心。”苏婉清接过酒杯,袖中银簪悄无声息探入酒液——前世养成的习惯救了她。簪尖顷刻泛出幽蓝。
电光石火间,苏玉柔突然擒住她手腕强行灌酒!“嫡姐占了十五年好亲事,也该让给妹妹了!”
毒酒灼喉的剧痛中,苏婉清看见喜帘掀开,她那新婚夫君竟笑着揽住苏玉柔:“柔儿何必与将死之人计较?镇北侯府的姻缘自然是你的。”
“为什么...”她呕着血抓住那人衣摆,“我母亲待你如亲子...”
“蠢货!”苏玉柔尖笑,“你母亲当年就是喝了这盏红颜醉难产而亡!姨母亲手喂的药——”
血色彻底淹没视线。
“小姐醒了?”苍老声音带着哭腔,“可是梦魇了?今日及笄礼,万不能误了吉时...”
苏婉清猛地坐起,眼前是及笄礼的胭脂匣子。铜镜里映出十五岁的自己,脸颊还带着少女丰润。
“刘嬷嬷?”她抓住老嬷嬷的手——前世为她顶罪被杖毙的忠仆,“现在是什么年月?”
“盛元十七年呀!”嬷嬷急得直抹泪,“柳姨娘都来催三回了,说再不去前厅,老夫人要动家法...”
苏婉清指尖掐进掌心。
盛元十七年,她及笄礼当日!距离前世出嫁还有整整三年!
“嬷嬷别急。”她压下滔天恨意,“先替我拦着姨娘,就说我正在清点母亲留下的红珊瑚头面,万万不能出错。”
——就是今日!柳姨娘借口帮她清点嫁妆,直接昧下那套价值连城的红珊瑚头面!
前厅早已宾客云集。苏婉清刚绕到屏风后,就听见柳姨娘拔高的嗓音:“大小姐娇贵,及笄礼都敢迟到。妾身只好先代她展示这红珊瑚头面...”
“且慢。”
苏婉清缓步走出,及笄礼的绯罗裙曳地生辉。宾客霎时静了下来——都说苏家嫡女木讷寡言,眼前这明艳逼人的少女竟是那个闷葫芦?
柳姨娘脸色微变,很快堆笑:“婉清来得正好,快将这头面呈给老夫人过目...”
“姨娘糊涂了。”苏婉清抬手按住妆匣,“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及笄礼上展示怕是不合规矩。”
满场哗然中,她笑吟吟补刀:“莫非姨娘忘了?三日前您替我保管的东珠簪子,至今还未归还呢。”
柳姨娘脸涨成猪肝色。正当她要发作,屏风后突然传来茶盏碎裂声。
众人望去,只见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跪倒:“奴婢手滑惊扰贵客...是、是靖王府的人来送贺礼!”
苏婉清心口猛地一跳。
靖王萧彻。前世唯一在她灵前洒过一杯酒的人。
她下意识望向东窗——青年亲王临窗而立,玄色蟒袍衬得身姿如松,不知看了多久的好戏。
四目相对间,男人唇角微扬,白玉扳指在掌中转了两转。
像极猎人看见有趣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