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倚在窗边，指尖划过母亲留下的嫁妆清单。阳光透过宣纸映出斑驳墨痕，三百二十八抬嫁妆如今竟只剩七十六抬。
“小姐...”刘嬷嬷欲言又止，“柳姨娘方才派人传话，说后日要去护国寺上香，让您务必同行。”
“哦？”苏婉清轻笑。前世正是这趟上香，苏玉柔在寺中“意外落水”，她为救庶妹反被诬陷推人，从此落下恶毒名声。
她突然将嫁妆清单拍在案上：“嬷嬷，去禀告父亲，说我梦见母亲托孤，要将所有嫁妆重新造册入库。”
趁老嬷嬷匆匆离去，她转身打开妆匣底层。鎏金铜钥匙静静躺着——这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私库钥匙，前世直到抄家都没能用上。
私库积尘扑面而来。苏婉清径直走向东南角的沉香木箱，果然找出母亲少女时期的诗稿。翻到第七页时动作顿住——《赠婉清》标题下竟藏着完整嫁妆单！
“红珊瑚头面、东珠十二簪、翡翠屏风...”她越看心越沉。这些前世都被柳姨娘一件件掏空，最后全成了苏玉柔的嫁妆。
突然传来细碎脚步声。苏婉清迅速藏好诗稿，只见苏玉柔带着丫鬟闯进来：“姐姐怎么在这儿？姨娘正找你呢！”
“妹妹来得正好。”苏婉清晃了晃钥匙，“母亲托梦说私库有鼠患，果然逮着只偷油的老鼠。”
苏玉柔脸色骤变，强笑道：“姐姐莫开玩笑...”
“谁开玩笑？”苏婉清突然抓起她手腕，“妹妹这翡翠镯子，好像是从东珠簪上拆下来的配饰？”
扯拽间苏玉柔突然惊叫倒地：“姐姐为何推我！”
几乎同时，柳姨娘尖喝着冲进来：“婉清！你怎能对妹妹动手！”
戏台子搭得可真快。苏婉清冷眼看着那对母女唱双簧，忽然瞥见窗外闪过玄色衣角。
她当即拽过苏玉柔的右手，亮出刚才趁机抹上的墨痕：“妹妹说我推你，怎么你手上全是库房里的陈墨？莫非是提前钻进来做手脚？”
苏玉柔顿时噎住。柳姨娘正要发作，却被门外冷声打断：“贵府真是热闹。”
靖王萧彻负手立在月洞门前，身后跟着目瞪口呆的苏府管家。
“王爷见笑。”苏婉清顺势行礼，“正在清理母亲遗物，不想惊扰贵客。”
男人目光扫过她沾墨的指尖，忽然递来玄色帕子：“苏小姐很有趣。”
那帕角绣着银蟒，沾着冷梅香。苏婉清正要推拒，却摸到帕中硬物——竟是枚户部签印的账本核验令！
她心头剧震，抬头却见靖王已转身离去，仿佛真是偶然路过。
三日后护国寺香火鼎盛。苏婉清刚下马车，苏玉柔就亲热地挽住她：“姐姐陪我去放生池看看吧？”
果然来了。她笑着反握住庶妹的手：“正好，我也想去求支签。”
放生池边人潮涌动。苏玉柔突然脚下一滑：“姐姐别推我——啊！”
惊叫声中，苏婉清反而先跌进池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却突然拽住苏玉柔的裙带：“妹妹救我！”
“噗通”两声，两人齐齐落水。苏玉柔彻底懵了——剧本不该这样！
苏婉清在水下死死缠住庶妹。前世她不知这池底布满水草，苏玉柔早算准了浅水区才敢假摔。但深水区不同...
果然苏玉柔开始疯狂挣扎：“放开我！”
“妹妹别怕。”苏婉清在她耳边轻语，“你既设局害我，总该尝尝真落水的滋味。”
眼看庶妹快要窒息，她突然高喊：“快救妹妹！她抽筋了！”
家丁慌忙下水捞人。苏玉柔呕着水发抖，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柳姨娘冲过来就要甩耳光：“毒妇！竟想淹死亲妹！”
“姨娘慎言。”苏婉清拧着湿发，“方才多少眼睛看见，是妹妹脚滑带我落水。倒是您...”她突然压低声音，“买通丫鬟在我茶里下软筋散的事，要当众说说么？”
柳姨娘瞬间面无血色。
回府马车摇摇晃晃。苏婉清正闭目养神，忽听车外传来惊呼。帘子掀开，竟是靖王府的马车撞了上来！
车夫慌忙回禀：“靖王府的马突然受惊...”
“无妨。”清冷声音自车外传来，“本王的错。”
苏婉清抬眼就撞进深潭般的眸子里。萧彻递来紫竹伞：“暴雨将至，苏小姐莫再淋雨。”
她迟疑接过，伞柄竟又藏了张纸条——今夜亥时，东角门。
心跳如鼓间，马车已驶远。丫鬟小声嘀咕：“靖王怎么会走这条小巷...”
苏婉清猛地攥紧伞柄。
是啊，亲王车驾怎会偏到城南小巷？除非...他专程来堵她。
是夜暴雨倾盆。苏婉清撑伞站在东角门，看着黑影悄无声息落地。
“王爷夜闯闺阁，怕是不合规矩。”
萧彻掀开兜帽，雨水顺着下颌滴落：“苏小姐白日收下伞时，可没讲规矩。”
他忽然逼近：“你如何知道柳姨娘今日要给你下药？”
苏婉清呼吸一滞。前世记忆翻涌——正是这场落水后，她因“受惊”喝了安神汤，从此慢性中毒！
“王爷又如何知道？”她反问。
黑暗中传来极轻的笑声。“因为那药，出自本王剿灭的南疆毒窟。”
伞面突然被压低下倾，他气息拂过她耳畔：“苏婉清，你究竟是谁？”
惊雷炸响的瞬间，她看见对方眼底自己的倒影。
“我是...”她缓缓松开紧攥的右手，露出掌心掐出的血痕，“要向所有人讨债的孤魂。”
雨幕中忽然传来细碎脚步声。萧彻迅速将她揽到树后，指尖按在她唇上。
小丫鬟提着灯笼匆匆跑过，怀里揣着鼓囊囊的钱袋——正是前世出卖她的贴身婢女！
待脚步声远去，他忽然撤开半步：“明日赏花宴，防着你庶妹的玫瑰酥。”
苏婉清怔怔看着那人消失在雨幕中，唯有掌心的白玉瓶还残留体温。瓶身刻着小小二字：解药。
她突然想起前世靖王唯一的那杯祭酒。
原来因果早已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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