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开朗的孩子，为什么会突然跳楼？
燕回笙在与姜萱的电话里，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姜萱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瞬间变得凝重，表示会立刻联系警方并亲自赶过来。
现场依旧一片混乱，压抑的哭泣声和老师们焦灼的低语交织在一起。王主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亦步亦趋地跟在燕回笙身边，等待下一步指示。
燕回笙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片被隔开的区域，沈明澈的身影已经被匆忙找来的白布遮盖，只留下一道模糊的、令人心碎的轮廓。那刺目的血迹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冷静地审视着周围环境。这里是教学楼较为偏僻的西侧楼梯口，平时人流相对较少，他为什么会独自来到五楼，然后……
燕回笙的眉头紧锁，一种直觉驱使他必须做点什么，在警方和母亲到来之前，尽可能多地了解情况。他抬头看向通往五楼的楼梯。
“王主任，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再靠近破坏现场。我上去看看。”燕回笙说着，不等王主任反应，便迈步踏上了楼梯。
“回笙！这……这不合规矩吧？警方还没到……”王主任在后面焦急地压低声音喊道。
“我知道分寸。”燕回笙头也没回，声音冷静得不像是正常人应有的。
五楼比下面更加安静，空旷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阳光从尽头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他走到楼梯口正对着的栏杆处，这里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看到下方的事发现场——显然，这里就是沈明澈坠落的位置。
燕回笙的目光仔细扫过栏杆和附近的地面，没有发现明显的搏斗或挣扎痕迹。他的心情愈发沉重，这似乎更印证了“跳楼”的推测。
就在他准备转身下楼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靠近墙角的地面上，似乎掉落着一个不太起眼的东西。他走过去，蹲下身。
那是一本看起来有些旧的、深蓝色封面的硬壳笔记本，静静地躺在阴影里，封面一角似乎沾上了一点点灰尘。它掉落的位置很巧妙，如果不是从这个特定角度，很难被发现。
燕回笙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认得这个本子，曾经见过沈明澈在课间偶尔在上面写写画画。
是沈明澈的日记。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是意外掉落，还是……沈明澈故意留下的？
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燕回笙。他几乎没有犹豫，伸手将笔记本捡了起来。封面的触感微凉，握在手里，却仿佛有千钧重。
他隐约感觉到，这本日记里，或许就藏着沈明澈选择纵身一跃的真相，也可能……牵涉到叶凌墨。
燕回笙翻开了他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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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月1日
有个和我一样“奇怪”的人一起转入了这个学校，我应该和他交朋友吗？他看起来好像比我还奇怪，一直不说话。算了，还是和他交个朋友，万一后面有用呢。
2017年9月2日
装乐观好累啊......真搞不懂人为什么一定要笑
为什么燕回笙要一直看着叶凌墨，他们认识吗？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燕回笙看着叶凌墨的时候，我的心里都有种奇怪的感觉.....我的病又重了吗.....
2017年9月3日
燕回笙喜欢叶凌墨？......情书？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激动....难不成...我，喜欢他？
2017年9月6日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了叶凌墨，陷入了这份喜欢，出不来了.....
2017年9月8日
他们真恶心，为什么要看我的日记
2017年9月10日
他们看到了。他们看到了我的日记。父亲把本子摔在我脸上，骂我是变态，是疯子，说我喜欢男人让他恶心，给家里蒙羞。母亲只是哭，说我不正常，需要看医生。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有错吗？只是因为叶凌墨是男生？我的心好痛，像被撕碎了。他们不懂，他们永远不懂。
2017年9月12日
被关在家里“反省”。手机被没收了，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脑子里全是叶凌墨安静的样子，还有……燕回笙看他的眼神。那种眼神让我害怕，也让我嫉妒得发狂。他是我的光，是我先发现他的！为什么燕回笙要出现？
2017年9月14日
终于被允许回学校了，但感觉一切都变了。父母每天冷眼相对，仿佛我是什么脏东西。我不敢看叶凌墨，怕眼神泄露了秘密，也怕看到他身边可能出现的燕回笙。心里的黑暗在滋长，有个声音在说：如果他消失了就好了……不，我不能这么想！我好害怕我自己。
2017年9月16日
听到几个同学在议论，说周末看到燕回笙和叶凌墨一起在街角那家小店，样子很亲密……他们说，“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在一起了？
他们在一起了？
哈……哈哈哈……
那我算什么？我的喜欢算什么？
我好不容易抓住的一点微光，就这么轻易地被别人夺走了？
燕回笙，你凭什么？！
2017年9月17日 （军训第一天，中午）
阳光真刺眼啊，像在嘲笑我的阴暗。训练时看到叶凌墨晕倒，燕回笙那么紧张地抱着他离开……王主任那副谄媚的嘴脸……所有人都围着他们转。
我的喜欢，见不得光，被父母唾弃。
他的喜欢，光明正大，被所有人默许甚至祝福。
真不公平。
这个世界真脏。
我也很脏。
既然这份感情注定是错误，既然他永远不会属于我，既然活着这么痛苦……
那就算了吧。
就这样吧。
叶凌墨，你会记得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用我的方式，让你永远记住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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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到此戛然而止，最后几行字迹明显凌乱、扭曲，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燕回笙合上日记本，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日记里的偏执、痛苦和绝望几乎要溢出纸面，最后那扭曲的爱意和决绝的念头让他脊背发凉。他终于明白了沈明澈选择在军训中午、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身一跃的原因——那不仅仅是因为父母的压迫，更是因为一种求而不得、最终扭曲崩坏的情感，以及……听到他和叶凌墨“在一起”的传闻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将日记本紧紧攥在手中。这件事，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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