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事件像一道惊雷,劈开了顶层病房精心维持的死水。那抹刺目的红,即便已经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拭去,也仿佛烙印般留在了每个人的视网膜上,尤其是马嘉祺的。
他没有再带来任何“礼物”,音乐盒被收了起来,标本极乐鸟被移走。病房恢复了最初的、只有仪器和消毒水气味的纯粹。但他的看守,变得更加……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研究者的、冰冷的审视。
他不再对着张真源说话,只是长时间地、沉默地观察。观察他呼吸时胸腔微不可察的起伏,观察他偶尔在药物作用下无意识的、细微的眼球转动,观察他输液管里液体匀速下落的滴速。
他在寻找。寻找另一个可能存在的、意识活动的蛛丝马迹。那行血泪,像是一个坐标,指向这片意识荒漠中可能存在的绿洲——一个痛苦却依然存在的灵魂绿洲。
这天,丁程鑫和刘耀文被允许一起探视。两人一进门,就感受到了那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马嘉祺坐在远处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目光却并未落在纸上,而是穿透空气,落在病床上。
丁程鑫走到床边,看着张真源比上次更加消瘦凹陷的脸颊,看着他手背上因为长期输液而留下的密集针孔,喉咙有些发紧。他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刘耀文则显得焦躁不安,他围着床走了半圈,视线落在张真源那只搭在被子外、苍白见骨的手上。他记得这只手曾经在篮球场上稳稳控球,曾经在练习室里挥洒汗水,曾经……在他难过时,笨拙地拍拍他的头。
一股混合着愧疚、痛苦和无力感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刘耀文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抬起手——
他不是要打人,而是狠狠地、一拳砸向了旁边的墙壁!
“砰!”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病房里如同惊雷。
丁程鑫吓了一跳,惊愕地看向他。
连远处沙发上的马嘉祺,也缓缓抬起了眼皮,目光冰冷地扫过来。
刘耀文的手背瞬间红肿起来,他却感觉不到疼似的,红着眼眶,死死瞪着床上毫无反应的人,声音带着哭腔和压抑的怒吼:
“张真源!你起来啊!”
“你他妈起来骂我啊!打我啊!”
“别他妈躺在这里装死!!!”
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绝望的愤怒和不解。
“耀文!”丁程鑫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拉住他,压低声音呵斥,“你干什么!疯了?!”
刘耀文挣扎着,还想说什么,却被丁程鑫死死捂住嘴往外拖。
马嘉祺自始至终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刘耀文被丁程鑫半拖半拽地弄出病房,看着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骚动。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张真源身上。
聚焦点,是那只搭在被子外的手。
就在刘耀文那声怒吼和砸墙的巨响发生时——
他清晰地看到,张真源那只手的中指指尖,极其轻微地、向内蜷缩了一下。
幅度比上一次更小,更快,几乎像是幻觉。
但马嘉祺捕捉到了。
在巨大的噪音和情绪冲击下,那封闭的堡垒,再次出现了一丝松动。
马嘉祺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走到床边。
他没有去看那只手,而是俯下身,靠近张真源的耳边。
这一次,他没有说任何话。
只是靠近,然后,静静地等待着。
像是在倾听,倾听那死寂之下,是否存在着……心跳之外的,别的声音。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声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什么都没有。
仿佛刚才那一下指尖的蜷缩,真的只是神经反射,或者,是他过度窥探下的又一个错觉。
马嘉祺维持着俯身的姿势,许久。
最终,他极轻地、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气息拂过张真源的耳廓,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的疲惫。
他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张平静得过分的睡颜,转身走回了阴影中的沙发。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后。
张真源那浓密如同蝶翼的眼睫,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像蝴蝶在蛛网上,最后一次,微弱的挣扎。
然后,重归死寂。
永恒的拉锯,在无声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