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的晨曦光线徒劳地试图营造温暖，却只照亮了仪器冰冷的轮廓和张真源脸上更深的寂寥。马嘉祺站在床边，阴影投在张真源身上，像一道无法挣脱的烙印。
心跳紊突的发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马嘉祺心中更幽暗的闸门。他不再满足于被动的观察和等待。他要主动出击，要用更精准的方式，去触碰、去折磨那个隐藏在沉睡表象下的、可能依然清醒的灵魂。
“治疗”进入了新的阶段。马嘉祺开始有意识地、系统地“测试”。
他不再长时间保持黑暗寂静，反而会突然制造巨大的噪音——比如，让护理人员“不小心”将金属托盘掉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巨响；或者，在他认为张真源可能处于某种浅层休息状态时，猛地打开所有灯光，让刺目的白光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每一次，他的目光都死死锁定着心电监护仪的屏幕。
大多数时候，绿色的波形依旧平稳。
但偶尔，在噪音炸响或强光突至的瞬间，那代表心率的线条会**无法控制地、剧烈地向上弹跳一下**，形成一个短暂的高峰，然后又迅速回落，恢复平稳。
像受惊的猎物，本能地收缩心脏。
马嘉祺的嘴角，会在那时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满意。
他也在调整药物。他会让医生在某些时段，稍微降低镇静类药物的剂量。他不需要张真源醒来，他只需要那层隔绝内外的“墙壁”变薄一点，让外界的刺激，更能清晰地传递进去。
然后，他会选择在那种时候，进行他的“独白”。
不再是日常琐碎，而是更加直白、更加残忍地，**复述那场未完成的婚礼**。
他站在床边，声音平稳，却字字诛心：
“记得那天吗？阳光很好，你穿着那身白色礼服，很好看。”
“你一步一步，朝我走过来。”
“然后……”他的声音在这里会微微停顿，带着一种刻意的、凌迟般的缓慢，“你撞了上去。”
“血……很红。溅在了你的白衣服上，也溅到了我的脸上。”
他会详细描述鲜血如何涌出，描述宾客的尖叫，描述他们六人当时的惊骇与无措。
在他叙述这些的时候，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会开始出现一种**低频率的、持续的微小震颤**，不再是被惊吓时的陡然弹跳，而是一种仿佛源于深处的、压抑的心悸呼吸机的参数也会显示出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的“治疗”，就是一遍遍地将张真源拉回那个他最想逃离、最痛苦的瞬间，用语言将那个场景刻入他的骨髓，提醒他，无论他如何封闭自己，那个结局（或者说，未完成的结局）都如同跗骨之蛆，永远存在。
这天，马嘉祺刚结束一场关于“鲜血”的详细描述。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还残留着些许不平稳的余韵。
丁程鑫和严浩翔按照排班进来探视。他们明显感觉到了房间里那种更加凝滞、更加令人不适的气氛。张真源看起来比之前更加……脆弱，一种从内里被消耗殆尽的脆弱。
丁程鑫想靠近，却被马嘉祺一个眼神制止。
严浩翔沉默地站在床尾，他的目光落在张真源那只放在被子外、因为药物和长期静止而有些浮肿的手上。他看着那苍白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看着指关节处细微的褶皱。
忽然，严浩翔抬起眼，看向马嘉祺，声音低沉地开口：“马哥，够了。”
马嘉祺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眼神冰冷：“什么够了？”
“这样……没有意义。”严浩翔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他听不见，或者……他不想听见。”
“你确定吗？”马嘉祺走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严浩翔的内心，也剖开床上那具躯壳，“你怎么知道，他现在不是正在‘听’着，正在‘感受’着这一切？”
他的视线转向心电监护仪，那上面，因为他们的对话，波形似乎又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扰动。
严浩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瞳孔微缩，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丁程鑫看着两人的对峙，又看看床上仿佛无知无觉的张真源，一种巨大的荒谬和寒意攫住了他。他忽然觉得，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了一个由马嘉祺的偏执构筑的、无法醒来的噩梦裡。
马嘉祺不再理会他们，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张真源身上。他看着那微微起伏的胸口，看着那在药物作用下依旧平静的睡颜。
他知道，那个灵魂在听。
在恐惧，在痛苦，在无声地尖叫。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不需要一个醒来的、会反抗的张真源。
他只需要一个永远感知着痛苦，却永远无法逃离的，属于他的张真源。
永恒的囚禁，在这一刻，终于抵达了它最本质、最残酷的核心——
不是身体的禁锢。
而是灵魂的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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