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逼仄的通道。
那扇洞开的、内部景象如同恐怖定格动画般的7号铁门,就那样僵在那里。蠕动的走廊碎片、扭曲的器械、破碎的人体组织……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一种极度不自然的静止中,仿佛时间本身被抽离,只留下一个充满恶意的标本。
吸力消失了。但那扑面而来的、浓稠的冰冷和绝望感,并没有减弱分毫,反而因为这种诡异的静止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它不再 actively 吞噬,而是像一块无限沉重的、浸透了绝望的寒冰,散发着无声的压迫。
井研粗重地喘息着,心脏依旧狂跳得发痛。他死死盯着那扇门,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再次发生的异变。被他护在身后的系华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静止而缓过一口气,但身体的颤抖并未停止,那扇门和门后的东西带来的精神压迫远胜于肉体上的伤害。
井研的目光缓缓移向通道另一端那扇突然出现的探视窗。
窗口后面,“医生”那张蜡黄僵硬的脸几乎贴在模糊的玻璃上,一双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他们,或者说,观察着这整个凝固的场景。它手中那本无形的档案上,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笔正在疯狂记录。
是它做的。
它暂停了这一切。
为什么?
井研的思维在极致的恐惧和压力下疯狂运转。医生需要“诊断”,需要“数据”。而刚才,7号门后的“污染核心”因为自己的“问诊”而彻底爆发,展现出了其最混乱、最本源的形态……这或许,正是医生想要看到的“体征”?
而爆发之后呢?如果自己和系华直接被吞噬、同化或毁灭,那后续的“观察”和“数据收集”不就中断了吗?
所以,它出手了。在数据采集到某个临界点,或者是在“样本”即将被破坏的瞬间,它维持住了这个“实验场”的稳定。
一根断裂的棉线。
轻飘飘的,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和规则。
这无声的一幕,比任何张牙舞爪的恐怖更加深邃。它揭示了井研和系华在这场噩梦中的真正位置——他们不是误入者,不是挑战者,甚至算不上猎物。
他们是实验品。是显微镜下的微生物。是观察日志里的一行数据。
他们的挣扎,他们的恐惧,他们的生死,都只是“诊断”过程的一部分。
一股冰冷的、远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寒意顺着井研的脊椎爬升。
但他没有崩溃。
极致的屈辱和愤怒,反而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压倒了恐惧。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从那扇凝固的恐怖之门上移开视线,再次看向探视窗后的“医生”。
他的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吼和紧绷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讥讽的冷静:
“数据……收集够了吗?”
“体征很明显了,不是吗?”
他抬起依旧有些颤抖的手,不是指向7号门,而是指向那扇探视窗,指向后面的“医生”。
“高度混乱、聚合性、痛苦驱动、带有极强污染同化特性、同时遵循某种自相矛盾的内部规则……”
他一字一顿,将自己刚才在那瞬间爆发中感受到的、以及基于之前所有遭遇的分析,强行组织成“诊断术语”。
“……核心规则之一,是否就是对‘诊断’和‘治疗’指令本身的病态执念与扭曲回应?”
通道里只有他沙哑的声音在回荡。
探视窗后的“医生”没有任何反应。那张脸依旧僵硬,那双眼睛依旧空洞地注视着。
但井研感觉到,那本无形的“档案”,记录的速度似乎更快了。
而在他身后,那扇凝固的7号门——
门内那些凝固的、扭曲的碎片,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就像视频画面发生了微不足道的卡顿。
井研的瞳孔猛地一缩。
系华也发出了短促的抽气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细微到极致的变化。
暂停……并非绝对稳固!
医生的控制,和这“污染核心”本身的力量,似乎处在一种极危险的、动态的平衡中!
而自己的话,自己的“诊断”,似乎正在成为一种变量,同时刺激着双方!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瞬间在井研脑海中成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目光死死锁住探视窗后的“医生”,继续用那种嘶哑的、带着嘲弄和破罐破摔意味的“专业”口吻说道:
“根据目前观察,‘治疗方案’需要调整!”
“常规隔离与压制效果有限,且可能导致核心产生更剧烈抗性反应,加速污染扩散!”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密切关注着7号门的任何细微变化。
“建议尝试……引导性宣泄!”
就在“宣泄”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
啪嗒!
又一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棉线,从探视窗上方飘落。
同时,那扇凝固的7号门内,一块扭曲的、如同破碎玻璃般的走廊碎片,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试图挣脱某种束缚!
“医生”蜡黄的脸上,那空洞的眼睛似乎转动了微不可查的一毫米,看向了那块跳动的碎片。
无声的较量在看不见的层面进行。
井研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在玩火。
他在利用“医生”对数据和诊断的贪婪,同时又在撩拨7号门后那恐怖存在的本能反应。
他在试图撬动这两股恐怖力量之间那脆弱的平衡!
要么,找到一线生机。
要么,就在下一秒,被彻底失控的、或者被彻底激怒的任意一方,碾成齑粉!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挡在系华身前的手臂,向后挪了挪,做出了一个微乎其微的、准备向后移动的姿态。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不是在对着医生说,而是在对系华说,又或者,是对自己说:
“准备好……”
“……等我信号……”
“……我们就……”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那扇探视窗后,“医生”那只一直垂着的、戴着破烂棉线手套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
然后,用它那僵硬的手指,指向了——
那扇凝固的7号门。
以及,门内的井研和系华。
一个无声的、却冰冷彻骨的指令,如同最终审判般降临:
【……继续……诊断……】
【……实施……你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