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跃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石壁上，微微晃动。灵谷与肉干在瓦罐中咕嘟咕嘟地炖煮着，散发出质朴而温暖的香气，这人间烟火气极大地冲淡了此地残留的阴森与冰冷。
弘凡小口喝着湛系华递过来的热粥，温热妥帖的食物下肚，驱散了骨髓里残留的寒意，也让他恢复了些力气。他尝试着更细致地内视，引导那在经脉中缓缓流淌的、兼具神圣与诡谲力量的气息。起初还有些滞涩，那魔气如同桀骜的野马，总试图挣脱束缚，但每每此时，血脉中那股源自祭坛的金色力量便会无声地弥漫开来，将其牢牢压制，迫使其回归既定的轨迹。
“感觉如何？”湛系华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神情，见他时而蹙眉，时而舒缓，不禁问道。
“像是在驾驭一辆由两头性子完全相反的异兽拉动的车。”弘凡尝试着形容，语气带着一丝新奇与无奈，“一股力量想要毁灭，一股力量想要秩序。它们彼此制衡，反而……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稳定。只是，我需要时刻分神‘握着缰绳’。”
湛系华若有所思：“平衡初定，尚需磨合。守魔长老所言‘魔可控，不可驭’，便是提醒你，莫要试图成为它的主人，而要做一名清醒的驾驭者。时刻谨记本心，方不至被力量迷惑，反客为主。”
“我心我主。”弘凡低声重复着心魔劫中的信念，目光逐渐坚定。他抬起手，心念微动，一丝极细的、暗紫色的气流如同活物般缠绕上他的指尖，它不再带有之前那种侵蚀一切的暴虐，反而透出一种内敛的、深邃的波动。他控制着这丝气流，让它如灵蛇般在指间穿梭，既不外泄，也不反噬。
湛系华看着他指尖那缕危险的魔气被如此精妙地操控，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欣慰。他知道，这条路艰难无比，但弘凡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适应和学习。
“看来，第一步‘控’，你已初窥门径。”湛系华赞许地点点头，“接下来，便是如何将这股力量，转化为你所能用的‘术’与‘法’。”
就在这时，弘凡脸色蓦地一变，指尖那缕魔气骤然消散。他猛地抬头，望向洞穴深处某个方向的黑暗，瞳孔深处那抹暗紫幽光一闪而逝。
“怎么了？”湛系华立刻警觉，周身气息内敛，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剑柄。
“有东西……在靠近。”弘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怪异，“很微弱，但……很多。而且，它们让我体内的魔气……产生了一丝共鸣，或者说，饥饿感？”
他描述不清那种感觉，仿佛沉睡在血脉深处的某种本能被触动了，那并非他自己的意志，而是力量本身对外界同源或相克之物产生的天然反应。
湛系华神色凝重起来。他神识扫出，却并未立刻察觉异常。但弘凡与魔气共生后，感知显然发生了异变，对某些阴暗气息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能分辨方向和意图吗？”
弘凡闭目凝神，仔细体会着那从血脉深处传来的、细微却令人不安的悸动。“左前方，地脉更深处……它们很混乱，充满死寂和……怨念？不像是活物。”他睁开眼，看向湛系华，“师兄，我们是否要避开？”
湛系华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你既已身负此力，日后此类感应只怕不会少。既然撞上了，不妨前去一探，正好也可借此机会，实战演练一番你初步掌控的力量。记住，收敛心神，你为主，它为器。”
他的话语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弘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丝因未知而起的波澜，以及力量被引动带来的嗜血冲动，重重颔首：“好。”
两人迅速熄灭火堆，收拾妥当。湛系华在前，剑未出鞘，但周身已有淡青色的灵气流转，如春风化雨，悄然涤荡着前方污浊的气息。弘凡紧随其后，他刻意收敛了体内奔腾的力量，只留下一丝感知外放，如同无形的触角，探向那传来感应的黑暗深处。
通道越来越狭窄，空气也愈发潮湿冰冷，带着一股浓郁的腐土和铁锈混杂的气味。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些非天然形成的刻痕，古老而扭曲，与祭坛上的符文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原始、暴戾。
突然，弘凡脚步一顿，低声道：“来了。”
话音刚落，前方黑暗中，亮起了一片片幽幽的、如同鬼火般的绿光。仔细看去，那竟是一具具残缺不全的白骨，眼中燃烧着灵魂之火，正摇摇晃晃地从泥土和岩缝中爬出，数量之多，几乎堵塞了整个通道。它们感应到生人的气息，尤其是弘凡身上那让它们既渴望又恐惧的魔气，顿时发出无声的嘶嚎，蜂拥而来。
“是被此地残余魔气侵蚀的尸骸，化作了低等魔物。”湛系华眼神一凛，“弘凡，试试你的力量！”
弘凡看着那汹涌而来的白骨浪潮，心中那丝被引动的“饥饿感”骤然放大。他不再压制，踏步上前，右手虚握，体内那平衡的力量瞬间被引动，暗紫色的魔气汹涌而出，却并非无序扩散，而是随着他的意志，凝聚成一道薄如蝉翼、却锋锐无匹的弧形气刃！
“斩！”
他低喝一声，气刃横扫而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撕裂绢帛的嘶鸣。那暗紫气刃所过之处，冲在最前面的白骨魔物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瞬间消融、崩解，连那眼中的灵魂之火也一同湮灭。
这一击，威力远超弘凡过往任何一次攻击，而且带着一种纯粹的、针对灵魂与负面能量的毁灭特性。
然而，一击之后，弘凡眉头微皱。他感觉到，在发出攻击的瞬间，体内那被压制的魔性似乎躁动了一下，传来一种毁灭与吞噬的快感，引诱着他释放更多，杀伐更重。
“收敛心神！”湛系华的清喝如同警钟在他耳边响起。
弘凡猛地回神，压下那丝悸动，再次引导力量，这次不再是纯粹的魔气，而是尝试着调动那股金色的血脉之力与之融合。霎时间，他掌心涌现的光芒变成了暗金之色，带着一股镇压、净化的意味，拍向另一侧涌来的魔物。
暗金光芒照耀下，那些白骨魔物的动作顿时变得迟缓，眼中的绿光剧烈闪烁，仿佛遇到了天敌，身躯在光芒中滋滋作响，冒出黑烟，最终散落一地，再也无法凝聚。
两种力量，两种效果。魔气主毁灭，直接霸道；融合之力主净化，更为堂皇克制。
湛系华在一旁护法，见状，眼中亮起光芒。他看得出，弘凡正在飞速成长，不仅是在掌控力量，更是在理解力量的本质，寻找属于自己的道路。
清理完这批白骨魔物，通道暂时恢复了寂静。弘凡微微喘息，额角见汗，同时操控两种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对心神的消耗极大。
“做得很好。”湛系华走到他身边，递过一颗恢复元气的丹药，“毁灭与守护，只在一念之间。你已初步找到了那个平衡点。”
弘凡服下丹药，感受着体内力量渐渐平复，那种因杀戮而起的躁动也缓缓消退。他看向通道更深处，那里传来的共鸣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也……在吸引我。”弘凡指向黑暗深处，“或许，这就是此地魔气郁结不散，滋生魔物的根源？”
湛系华顺着他的指向望去，神色肃然：“看来，我们有必要去探个究竟了。知己知彼，方能应对未来更大的风波。”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决意。稍作调息后，便再次起身，向着那未知的、吸引着魔物与弘凡体内魔气的源头，谨慎行去。
地脉深处，隐藏的秘密，或许才刚刚揭开一角。而弘凡的魔控之路，也在这实战中，正式迈出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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