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楼 第五章

“稍等一下吧。”潘美美快步走到方斌面前，扶他坐起来，无不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没事。”方斌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我今晚要行动?”

“一直就有猜到。所以平时将你看得紧紧的，我今天到市里参加比赛,就不放心,晚上往你办公室打电话,没人接，我就知道出事了。说到这潘美美竟然低声哭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傻，这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为什么全给揽在自己身上?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周凯眼望着两人，默不作声地走过去，不想被张默伸手拦住。定定地看着他。“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我告诉你。”周凯停下步子,指了指坐在前方地上的方斌,说道“你还记得我们那晚在这里看到的白影吗?就是他!”

“啊?”

“没想到吧?瞧他当时那么逼真的的表演，活像个恶鬼。如果不是之前看到他们两个人躲到小屋里，我恐怕也要被他骗了。”

张默有些明白过来，问道:“你为什么当时不说穿了?”

"当时天那么黑，我也没用看清，当然不敢造谣，后来他请我们去他办公室，问的那些试探的话，我才确定了是他。”

“还有我。”那边蹲在地上的潘美美说道,“如果不是我弄巧成拙地主动找你们探听虚实，你估计想不到是我吧?”

张默道:“可是......那个白衣服的鬼影是怎么回事?”

潘美美冷笑一声:“是我。当时我们躲在屋里，听见你们说要进来。情急之下我只好将头发解下来，低着头假扮成鬼的样子吓唬你们。只可惜，”抬头看了周凯一眼，“之前已经被你看到我的样子。”

周凯点点头，“但我并不认识你。所以这个把柄是不够用的。说穿了，这位主任先生完全可以放弃自己的名誉和地位，也不要照我的要求去做，那样的话，这出戏就没法演下去了，所以，我真得谢谢你。”

潘美美“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张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周凯的话，摇摇头，疑惑地看着那边的两人:“你们俩的事情我能理解，我就是想不通，你们怎会到这栋楼里来约会呢?”

方斌惨淡一笑:“如果没有你们的出现，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两道门都是我锁上的，我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宁愿爬阳台也要到楼顶上来。也许，这是上天对我的报复吧。”说着转过头去看潘美美的脸,“对不起,你是我的学生,我是有妻子的人,我不该跟你......."

“别说了。”潘美美伏到他的怀里，再次啜泣起来。“是我自愿跟着你的，我不要名分，我就要跟你在一起，已经心满意足了。"

张默顿时明白了一切---眼前这对情人，一个是身为师长的学校领导、一个是品学兼优的学生，而且方斌还是有家室的人，在世俗的道德约束下，他们两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在一起的。所以，周凯的要挟才会让他们感到为难:他们两个人的事一旦公布于众，那么，对于两个人各自的前程来说，这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到那时，方斌能否保住自己的官职和家庭且不说，潘美美可是正处在即将被学校保送留学的关键时期，她是一点污点也不能有的，而眼前这个“污点”，着实也太大了一点。

“别再装可怜了。”周凯愤愤地说道，“这么一来好像我是坏人，其实我只是在以暴制暴---你方斌既然能玩弄职权，为自己的情人安排一个出国留学的名额，为什么不能也给我安排一个呢?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拿自己的性命相搏!”

“你不能侮辱我!”方斌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我跟美美在一起，那是我们的私事，在选拔留学生上我丝毫没有帮过她一点，她的名额，是她自己通过一层层考核得到的，是校方经过开会讨论后定下来的!你连参加评选的资格都没有，我怎么能给你名额?我的职业道德上哪去了?”

“说的好。那我问你，既然潘美美在各方面都没有问题，那你为什么害怕将你们的关系公布出来?难道所谓的品学兼优就是跟自己的老师、别人的丈夫偷情吗?”

方斌一下卡壳了，嗫嚅了半天，说道:“就算我同意你的要求，可是名额已经定下来了，我也没有权利更改啊，加人是不可能的，如果把已经评定合格的人删下来，别说我干不出这种事，即使我能,可我怎么跟人家交代呢?这种难得的机会，又有谁会平白无故地放弃?”

“所以你就骗我说可以弄到名额，以商量具体办法的名目把我骗到这个所谓的‘最安全的地方’来，然后藏在暗处突然袭击，把我推下楼，造成一个跳楼自杀的假象?方主任，你觉得我死了的话警方会不经调查就给出自杀的定论吗?”

“即使查也没事，没人会知道凶手是我。”方斌坦诚地说，扫了张默一眼，又看着周凯说道，“只可惜，我没想到你会敢于将这件事告诉别人。你能要挟我，倘若我真让你去留学了，你就不怕他也以此要挟你吗?”

“我......”

“是我让他来的。”潘美美抢着说道。此言一出，方斌和周凯都吓了大跳。

潘美美笑起来，望着身边的情郎说道:“我说过，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不想你为了我成为一个杀人犯，即使警察查不到你，你的良心也会一辈子不安，因为你是好人。我不想你这样，所以，在我知道你今晚要行动的时候，我就打了电话给张默，让他先来救周凯，同时也是救你。”

"你真伟大。”周凯戏谑地笑起来，冲她竖起了大拇指。“但我实在太想要出人头地了，而且我向来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所以虽然你救了我一命，但我的条件还是不变:如果你不能为我提供一个留学生名额的话，我就将你们的事公布出去，而且还要加上一条一为了掩饰这个秘密，为了掩盖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堂堂方主任竟然准备杀人灭口。你猜猜看，大家会不会相信我说的这些?”

“你真卑鄙!”潘美美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我既然救你，就已经想到了解决这件事的办法。”说着回头看向方斌道,“你先前不是说没人会让出名额吗?现在，我愿意放弃留学的机会，把名额让给这位品学兼优的周凯同学......”

方斌张大了嘴巴。“可是，你是经过那么多难关才得到这个机会，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潘美美用力抱紧了他，深情地说道:“你能为我不计后果地杀人，我为什么不能为你放弃一下呢?我只要我们好好在一起，别的什么都不要......”

“你们不愧是学院派的，思想太单纯了。”许久不说话的张默叹了口气，看着周凯道，“你大费周章地搞这件事出来，我不信你只是为了能够出国留学而已。所以我的猜想是，你一定是想拿这件事开刀，试试他们会不会屈服于你，然后好做下一笔买卖吧?”

周凯冷笑起来。“你真聪明，不枉我救你一场。既然你知道了这个秘密，那我就直说了吧---你想必也知道，方斌的老爸是当地最有名的富翁。我打算要一千万,一人一半吧，也不枉你我兄弟一场。”

张默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你既然当我是兄弟，那我想劝你一句，适可而止吧。虽然我也很看不惯师生恋,但这完全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况且你只是拿这个为借口,你的目的就是威胁,就是要钱。周凯，趁现在还没犯下大错，你收手吧!”

“收手?”周凯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知道五百万是什么概念吗?够你奋斗几十年的了!”说罢转头向方斌道，“方大主任，既然话已经挑明，我再试探下去也没意思了，名额我不要了，你拿一千万来，这件事就此结束，你看怎么样?”

方斌看了眼偎在自己身边的情人，终于叹了口气:“只要你说话算数，以后不再打扰我们，我愿意给钱。但公司是我父亲的，我一下拿不出来这么多，只能先给你两百万，其余的慢慢凑。”

“没有问题,”周凯笑逐颜开地拍了拍张默的肩膀，“人家当事人都同意了，你还磨叽什么?打起精神来，准备好做个有钱人吧。”

“你自己做吧。”张默转过身，兀自叹道,“那天晚上你奋不顾身从这里救我出去的时候，你是英雄，是可以换命的好兄弟，而现在，你是个极其卑鄙的小人!”

周凯点点头:“我知道我很卑鄙，但是，只要你跟我都守口如瓶,我们就能用钱买到高尚。没人会知道这件事，你怕什么?怕钱扎手吗?”

“是的，这种钱拿着扎手。”张默独自走到栏杆旁边，抬头望着星空。一颗颗闪亮的星星就像宝石一样耀眼。

"好了，他会想通的。”方斌揉着大腿，对周凯说道，“你早说要钱不就行了，哪来这么多麻烦事。还把我膝盖摔了这么重一下，你快扶我起来，我跟你一起劝劝这小子。”

“还是方主任通情达理。”周凯笑着走过去，扶他站起来，然后在方斌的示意下，两人一同走到张默身边。这一刻，周凯的心里只有钱,甚至开始盘算怎样去用那五百万去实现自己创业的梦想，去赚更多的钱，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正站在天台的边上，再往前两步，就是百丈高空。进一步是死，退一步是生。可惜有些人总是不明白进退。

方斌以自己腿疼为由，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肩膀，那只手则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幽幽叹道:“其实吧，我对钱真的不看重，但我就是无法强迫自己干这么龌龊的勾当，而且，我明白人的欲望一旦被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所以，这一千万只是个开始。”

周凯愣了一下,笑嘻嘻地解释道:“你放心,我这人说话算数......”

方斌伸手制止他后面的话，回头望向还在原处发呆的潘美美:“你是不是对我刚才的表现失望了?请放心，你没有看错人。”

言毕，突然双手环抱住周凯的肩膀，用力往前方冲去。丝毫没有防备的周凯就这样从栏杆上翻了出去，连一声惊叫都没得及发出。当然，方斌自己也不能幸免地掉了下去。

“告诉你，钱未必是好东西!”这是方斌最后留下的话。

张默俯身傻傻地看着这一幕，直到潘美美也失魂般地走过来，没有哭叫，只是表情木讷地趴在高度只及腰部的栏杆上，看着躺在楼下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黑影。

“楼下是水泥地，没救了。”张默低声说。

潘美美浑身战栗着，没有出声。

“警察会来的，到时候如果实话实说的话，你跟他的事难免会被公开，这样就方主任就白死了。所以。”说到这叹了口气,“我们有必要编造一个谎言，去解释这场意外，相信我，我可以做到的。”

潘美美还是不说话，这时候，一只胳膊从后边揽住了她的细腰。

“你不知道，从几个月前我就开始暗恋你。我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这不是威胁，我不爱钱，但我爱你......”

一滴眼泪从潘美美眼角滑落，坠下高空，正好就落在方斌已经冰凉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