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地下，废弃的货运通道弥漫着潮湿的铁锈和尘土味。凌曜快速移动，脚步声在空旷的隧道里产生轻微的回响。他撕掉身上已经变得显眼的黑色紧身衣外层，露出里面一件普通的深色工装衬衣，又从通道某个隐蔽的杂物堆后拖出一个预先藏好的背包——这是他这类人的习惯，总会给自己留几条意想不到的退路。
换装，简单处理掉明显标识，他像一个真正的夜班维修工，混入了凌晨最早一班地铁的人流中，消失无踪。
但他的大脑一刻未停。
“潘多拉……”这个词在他舌尖滚动。沈墨的反应证实了它的重要性。雇主的目标根本不是普通商业文件，而是这个高度机密的东西。自己被当成了探路的卒子，甚至可能是故意抛出来吸引火力的诱饵。
而那个在管道里遭遇的第三方……ta又是为谁服务？目的相同，还是另有所图？
凌曜感到一种久违的兴奋，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危险，但也意味着巨大的机会。他讨厌被利用，更讨厌被蒙在鼓里。
他需要信息。关于雇主，关于“潘多拉”，关于那个第三方。
他掏出另一个加密的一次性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几声忙音后，一个懒洋洋的女声响起：“哟，稀客啊。听说你今晚在寰宇科技搞出了大动静？全网安界的红灯都快为你亮爆了。”
“蜘蛛，少废话。”凌曜压低声音，“帮我查两个人，或者说，两方势力。”
寰宇科技大厦，网络安全中心。
表面的混乱已经平息，员工被疏散，大厦进入了所谓的“系统深度维护期”。但中心内部的紧张气氛却达到了顶点。
沈墨站在数据洪流之前，屏幕墙上不再是监控画面，而是无数滚动的代码、日志和复杂的关联图谱。
“总监，伪造火灾警报的源头IP经过多次跳转，最终指向海外一个已被废弃的僵尸网络节点，无法追溯。”
“第三方使用的短距通讯信号模式很罕见，有点像军方或高度专业化私人武装使用的制式，但进行了改装，无法确认来源。”
“内部系统筛查完成度85%，暂未发现持久性后门，但发现了几处用于临时绕过权限的漏洞利用痕迹，手法极高明，对方是个顶尖高手。”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对方处理得极其干净。
沈墨面无表情，这些都在他意料之中。敢对寰宇科技下手，自然不会留下明显尾巴。
他的注意力主要放在另一块屏幕上——与“潘多拉”项目相关的访问记录分析。
“这里。”他忽然指向一条看似正常的管理员访问日志，“这个账号，权限是基础设施维护，通常在凌晨三点进行例行巡检。但过去一周，他的访问频率提高了15%，每次停留时间增加了平均4.7秒，访问的数据块序列号出现了非工作模式的跳跃。”
技术员愣了一下，仔细查看：“这个……幅度很小，可能只是个人工作习惯变化？”
“巧合过多就不是巧合。”沈墨眼神锐利，“查这个账号持有人，以及他最近所有的通讯记录、行程、财务变动。秘密进行。”
他几乎可以肯定，内部有鬼。这个异常账号的主人，要么是被收买了，要么……本身就是对方的人。
城市某个嘈杂的地下信息市场深处，凌曜在一个烟雾缭绕的隔间里见到了“蜘蛛”。一个穿着夸张动漫T恤、头发染成彩虹色的年轻女孩，正噼里啪啦地敲打着三块键盘，屏幕上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
“你的‘雇主’，”蜘蛛嚼着口香糖，指了指一块屏幕，“预付定金的方式确实很‘幽灵桥’，藏得挺深。不过嘛，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去挖他测试通信延迟时不小心泄露的物理IP段……虽然只有毫秒级的波动。”
屏幕上一个地图坐标被不断放大，最终锁定在城郊一个高级滨湖住宅区。
“具体门牌号暂时搞不到，那地方隐私保护变态级别的。但范围缩小到三栋临湖别墅。”蜘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至于那个在管道里跟你玩捉迷藏的‘好朋友’，用的装备是黑市流通的改装货，声波爆震器是‘鼹鼠’工坊的定制品，追踪器……有点意思，带有北欧某个已解散的私人军事公司实验室的标记风格。这人来头不简单。”
凌曜盯着那个高级住宅区的地图，眼神微冷。能住那里的人，非富即贵。
“潘多拉呢？”他问。
蜘蛛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甚至带着一丝忌惮：“曜哥，这词是个雷区。寰宇内部捂得死死的，所有相关数据都是物理隔离加量子加密，碰一下可能就不是被请去喝茶那么简单了。我只能告诉你，圈内隐约有传言，说那东西……不是普通的人工智能。具体是什么，没人敢深挖。”
不是普通的人工智能？凌曜皱起眉。
寰宇科技，沈墨的私人办公室。
他刚刚结束了一个只有极少数人参加的高层紧急会议。“潘多拉”项目可能泄露的风险让几位董事震怒，同时也给予了沈墨更大的调查权限和压力。
他揉着眉心，疲惫感袭来，但精神却高度紧绷。
内部调查有了初步结果：那个异常账号的持有人是一名工作了五年的老员工，背景干净。但进一步深挖发现，他远在老家的母亲账户上前天突然收到一笔来源不明的巨额汇款。技术部门正在尝试破解汇款的层层伪装。
线索似乎指向了外部收买。
但沈墨总觉得不对劲。太明显了，像是故意抛出来的替罪羊。
那个第三方高超的技术手段，以及对“潘多拉”的兴趣，不像是一个简单被收买的内鬼能对接的。
他需要跳出常规思维。
他打开一个绝密的内部数据库，输入权限密码，开始检索与“潘多拉”项目早期基础理论研究相关的、已被封存或忽略的专利提案和学术论文。有些东西，或许藏在被遗忘的过去。
同时，他调出了凌曜的化名档案和有限的真实信息（凌曜极其擅长隐藏自己）。看着屏幕上那张带着几分挑衅笑容的照片，沈墨目光复杂。
这个危险的变量，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他沉思片刻，做了一件违背他原则的事——他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向凌曜之前使用的那个废弃线路频率，发送了一条经过多重加密的、无法追踪源头的简短信息。
信息只有两个字：
「进展？」
凌曜刚回到自己位于老城区的安全屋，手腕上的特殊设备就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看向屏幕，那串熟悉的、来自废弃线路的加密代码让他挑了挑眉。
解码后，跳出的两个字让他嗤笑出声。
“进展？”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沈大总监这是把我当免费外包调查员了？”
但他并没有立刻删除信息。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亮的天色。雇主的信息、第三方的线索、潘多拉的秘密，以及沈墨这个捉摸不透的“盟友”或“对手”。
所有的线头都杂乱地交织在一起。
他想了想，在设备上快速回复了一条同样加密的信息，内容比沈墨的稍微多一点点：
「雇主可能在银湖墅。第三方有军用背景。你的‘潘多拉’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信息发送后，他关闭设备，躺进沙发里。
他知道沈墨不会回答最后一个问题。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信息就像扔进水里的石子，能激起怎样的涟漪。
他和沈墨，此刻都在各自的战场上，沿着不同的线索向前摸索，彼此提防，又不得不交换着有限的情报。
一场奇异的、无声的协作与博弈，在黎明到来之际，悄然展开。
而他们都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真正的对手，不会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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