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18日,星期六,南城的秋意如墨汁般缓缓洇开。天空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压着老城区的屋檐,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梧桐叶与陈年水泥的气息。风穿过窄巷,发出低沉的呜咽,仿佛整座城市都在为即将揭开的悲剧而哀鸣。
南城老街17号,一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六层居民楼前,警戒线如蛇般缠绕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红蓝警灯在灰暗的天色中旋转,映照在斑驳的墙面上,像是一场无声的默剧。蒋凌宇站在楼下,黑色风衣的衣角被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把从未出鞘的配枪。他抬头,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三楼那扇半开的窗户——窗帘微微晃动,像一只垂死的手在招魂。
“蒋队,现场初步勘查完毕。”年轻警员小陈快步走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死者女性,三十二岁,周婉,南城大学心理学系副教授。尸体在主卧发现,呈仰卧位,双手交叠于腹部,床头有遗书,桌上有一只高脚杯,残留半杯红酒,还有一只空的‘舒宁’安眠药瓶——是处方药,剂量是致死量的三倍。”
蒋凌宇微微颔首,眉峰微蹙。他不说话,只是缓步踏上楼梯。每一步都极稳,像在丈量死亡的距离。他的左眉上那道旧疤在阴天里隐隐发痒——那是五年前“蓝雨伞案”留下的印记,也是他职业生涯中唯一未能结案的伤疤。
三楼走廊尽头,房门大开。案发现场已被封锁。蒋凌宇戴上乳胶手套,走进屋内。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扑面而来,与死亡的气息形成诡异的反差。客厅整洁得近乎刻意:沙发靠垫摆成完美对称,茶几上连一本书都按页边对齐。墙上挂着一幅抽象画,画中是一片深海,海底沉着一座钟表,指针停在凌晨三点。
“她有强迫症?”蒋凌宇问。
“据邻居说,周老师生活极规律,洁癖严重,但从未听说有抑郁病史。”小陈翻着记录本,“不过,她最近三个月请了长假,说是‘心理调适’。”
蒋凌宇走入卧室。周婉静静地躺在那里,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装套裙,妆容精致,唇色是温柔的豆沙红。她像一位即将登台的演讲者,而非一个选择结束生命的绝望者。床单是崭新的,连折痕都未完全抚平,显然是刚换上的。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她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尖无挣扎痕迹,但右手无名指根部有一圈浅淡的压痕——长期佩戴戒指的痕迹。可她手上空无一物。
“婚戒呢?”他问。
“没找到。家属还在联系,她母亲住在城南疗养院,父亲早年去世。”小陈答。
蒋凌宇的目光落在床沿。在床垫与铁艺床架的缝隙中,他发现了一根纤维——深蓝色,约三毫米长,质地坚硬,像是某种制服或工装的材质。他用镊子轻轻夹起,放入证物袋。
“通知技术科,重点检测这根纤维的成分与来源。还有,那杯红酒,做毒理分析,我怀疑药不是混在酒里,而是通过其他方式摄入。”
“可遗书……字迹鉴定初步比对,确实是她的笔迹。”小陈犹豫道。
“笔迹可以模仿。”蒋凌宇站起身,走向窗边。对面是一栋废弃的“南城纺织厂”办公楼,三楼有一扇破碎的玻璃窗,正对着周婉的卧室。他眯起眼,仿佛看见一道黑影在玻璃后一闪而过。
“调取这栋楼和对面办公楼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所有监控。我要知道,谁在盯着她。”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一条匿名短信,无号码显示,仅一行字:
他眼神一凛,迅速回拨,提示“号码不存在”。
“怎么了?”小陈问。
蒋凌宇将手机收起,语气平静:“没事。通知法医,尸体尽快送检。另外,查周婉最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邮件、社交账号。她不是突然抑郁,她是被逼到绝境。”
走出公寓时,天已全暗。街灯亮起,雨丝悄然落下,打湿了蒋凌宇的肩头。他站在楼下,点燃一支烟,火光在雨幕中明明灭灭。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蓝雨伞案”的受害者,也是这样安静地躺在床榻上,手中握着一把蓝色雨伞,伞下压着一封遗书。可那把伞,从来不是她的。
风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窗深 tinted,看不清驾驶者。但蒋凌宇知道——有人在看着他,也在看着这起案件的每一步。
他掐灭烟,低声自语:“周婉,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是某个实验?某段录音?还是……某个不该存在的‘项目’?”
回到警局,已是深夜。技术科的初步报告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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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酒中未检测出药物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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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药瓶上只有周婉的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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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深蓝色纤维,初步判断为“南城精神卫生中心”安保制服的材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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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的电脑被远程格式化,但恢复出部分数据——最后打开的文件名为《L-Project:记忆重构实验日志》。
蒋凌宇盯着屏幕,瞳孔收缩。
“L-Project”——他曾在一份被列为“绝密”的档案中见过这个名字。那是五年前,与“蓝雨伞案”相关的心理操控实验代号。
他猛地站起,拨通档案室电话:“调取所有关于‘L-Project’的资料,立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蒋队……那份档案,三年前就被注销了。纸质版焚毁,电子版……权限锁死。”
蒋凌宇挂断电话,望向窗外。雨越下越大。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他眼中的决意。
他知道,这不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
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
而他,已被卷入一张横跨五年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