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我推开家门时,玄关处那双黑色尖头高跟鞋整齐地摆在那儿。鞋尖朝内微微收拢,像只蜷缩着的动物。
苏婉一定是等了很久。
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味,那是我最爱吃的菜。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青花瓷碗里还冒着热气。她坐在餐桌另一头,正用筷子慢慢搅动米饭。
"今天又加班了?"她头也不抬地问。
"新项目赶进度。"我把包放在椅背上,发现她面前的汤一口没动。往常这个时候,她早就催我快吃,说汤凉了对胃不好。
我夹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口。糖醋酱调得刚刚好,酸甜适中。这味道让我想起大学时她第一次给我做饭,也是这样笨拙地翻着食谱。那时我们挤在出租屋里,她总把盐和糖搞混,可我还是夸她做得好吃。
"听说沈姐最近经常找你?"她突然开口。
我手一抖,筷子上的米饭掉进汤里。
"你们市场部的事,我不太懂。"她抬头看我一眼,眼神有点飘,"就是觉得你最近回家更晚了。"
"是项目组的事。"我放下筷子,"她空降过来,很多流程还不熟。"
"哦。"她低下头扒饭,"那你现在连订婚宴的时间都要往后推,是不是也该问问沈姐的意见?"
"说什么呢。"我伸手想摸她的手,却被她轻轻抽开。她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微信头像一闪而过,是沈清歌。
"她今天发朋友圈了。"苏婉把手机转过来,"说是你们俩加班到凌晨,还在公司楼下拍了张合影。"
照片里沈清歌穿着米色针织衫,头发披散,笑得温柔。我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背景是深夜空荡荡的写字楼。
"那天是客户临时改需求。"我解释,"她不会开车,我顺路送她回去。"
"顺路?"苏婉冷笑一声,"她住城东,咱们公司在城西,这'顺路'还真是够远的。"
我看着她发红的眼尾。她今天化了妆,但还是能看见细小的血丝。以前她熬夜等我回家,眼睛都会变红。那时候我们会吵架,她会摔东西,最后哭着扑进我怀里。现在她只是安静地坐着,像团快要熄灭的火。
电视突然大声播放广告,苏婉起身往客厅走。她走路的姿势比以前更刻意了些,臀部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这是她特意学的,说这样穿高跟鞋才显得优雅。
我收拾碗筷时听见客厅传来夸张的笑声。综艺节目那种刻意营造的欢乐声,刺得人耳膜疼。擦干手走出来,看见她正对着手机屏幕出神。荧光映在她脸上,泛着冷白的光。
我刚要靠近,遥控器按下的声音突兀响起。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你最近是不是跟沈姐走得很近?"她终于问出口。
我愣了一下:"你怎么也这么说话?"
"网上不是都说,男人最擅长的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她盯着我,"她说你最近加班都是为了陪她处理报表。"
"她倒是挺有想象力。"我皱眉,"我是陪客户,这些天都在谈新案子。"
"客户?还是'重要客户'?"苏婉的声音突然拔高,"难怪你连订婚宴的时间都要往后推。"
"我不是说了吗,等这个项目结束就..."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
"你每次都说'等这个项目结束'。"她站起来,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林昭,我们认识七年了。"
我望着她眼底的红血丝。七年前她穿着白色连衣裙出现在教室门口,阳光从她身后照进来,像是镀了层金边。那时我说要娶她,她笑着说我吹牛。
现在她站在我面前,却像隔着一层玻璃。
"我去书房工作。"我说完转身,听见她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深夜两点,我还在整理方案。书房门缝透出的光,在地板上画出一道细细的线。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我知道她还没睡。
三个月前的场景突然浮现在脑海。沈清歌在茶水间"不小心"摔倒,我下意识扶住她。她的香水味很淡,带着雪松的气息。当时苏婉正好经过,我冲她笑了一下,说没事。
现在想来,那个笑容可能太过自然了。
凌晨六点,我轻手轻脚准备出门。餐厅桌上放着一个便当盒,盖子严严实实扣着。旁边还有一副一次性筷子,用塑料袋仔细包好。
这是苏婉的习惯。以前我出差,她总会给我准备便当。她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怕我肠胃不舒服。
但我注意到便当盒下压着的餐具,整整齐齐地码着,一筷子都没动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工作群的消息。我拿出来看了一眼,锁屏界面突然亮起另一条通知。
是苏婉的微信。
"你真的觉得他很在乎我吗?"
发送时间显示是五分钟前。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动作。窗外晨曦微露,照见餐桌上凉透的便当和未动的餐具。
风从阳台吹进来,带起窗帘的一角。我转身离开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陌生得像另一个人。
[未完待续]我站在玄关,手指还搭在门把手上。晨风从阳台吹进来,掀起窗帘一角,把那缕光斑晃得支离破碎。
手机在我掌心里发烫。锁屏上那行字像是钉进去了,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你真的觉得他很在乎我吗?"
这句话像根刺,扎在我喉咙口。想吞咽,却发现越往下压越痛。
厨房的水槽里还泡着没洗完的碗。苏婉昨晚吃的饭粒粘在碗底,凝成一团发白的东西。我望着它发怔,突然听见卧室传来窸窣响动。
门缝里透出的光变了。从底下扫过去的影子晃了两下,然后没了动静。
我转身时碰倒了玄关的伞架。黑伞摔在地上发出闷响,像一声叹息。弯腰去捡时,看见伞柄内侧贴着一张小纸条——是我写给她的生日祝福,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昭哥,下雨记得带伞。"
那是去年她写在我包里的便利贴。我们俩谁都没提过这事,但她一直收着。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工作群的消息。我正要解锁,听见卧室门开的声音。
"你还没走?"
苏婉披着睡衣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地堆在头顶,有一缕垂下来遮住眼睛。她手里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车钥匙忘带了。"我说着,顺手把手机塞进口袋。锁屏上的对话框被遮住了,但那句话还在里面。
她往玄关走了两步,拖鞋蹭在地砖上发出沙沙声。走到我面前时,她伸手扯了扯我的领带。
动作很轻。
"领带歪了。"她低声说,手指却停在那儿没动。
我闻到她身上残留的香水味。不是平时用的那种。淡淡的,带着雪松的气息。
三个月前那个下午的画面又浮上来。沈清歌摔倒时扶住我的手腕,笑着说谢谢。苏婉正好经过,我冲她笑了一下,说没事。
现在想来,那个笑容可能太过自然了。
"今天会下雨。"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带伞。"
我点头,伸手去拿伞。她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指尖冰凉。
"昭哥,"她抬头看我,"你觉得幸福吗?"
我没有立刻回答。她眼底泛着血丝,像是熬了一整夜。
"我们现在这样,你觉得幸福吗?"
手机在口袋里持续震动。工作群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但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她呼吸里细碎的颤音。
"我不知道。"我说。
她笑了。嘴角扯了一下,像是没力气扯太多。眼泪就在这时候掉了下来,砸在我手背上。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