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姐姐的邀约

自那天甩掉那个小妖后，凌一过了几天相对平静的日子。但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个小妖的出现，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寻找“容器”的势力并非铁板一块，至少表面上还打着“正义”的旗号，这反而更加危险。

他更加小心地隐藏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老洋房或者跑一些相对安全的业务。烈风依旧敲他的代码，柳清影依旧使唤他跑腿顺便八卦，墨言偶尔会请他喝杯有静心效果的茶，龟爷爷依旧慢吞吞地打理他的苔藓和档案。公司的氛围仿佛一切如常，但凌一能感觉到，胡遇待在办公室的时间变长了，偶尔看向窗外的眼神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天，凌一刚帮一位坚持要住在信号屏蔽区、以防被无人机偷拍的偏执狂技术大妖搞定了一套深山老林里的加固堡垒，回到市区，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个模糊的、仿佛在水底拍摄的月光剪影，昵称只有一个字：“珑”。

验证信息更是简单直接：【凌先生，聊聊？关于那日跟踪你的小妖，以及你身上的水息。】

凌一的心猛地一跳！

珑？龙？是那个小妖口中的“龙姐姐”？

她竟然直接找上门了！而且还点明了他身上的水息，看来她知道是河伯的力量而非龙息，并且用小妖的事情作为开场白！

是威胁？还是试探？

凌一深吸一口气，通过了申请。他倒要看看，这位“龙姐姐”想做什么。

几乎是立刻，对方就发来了消息，语气出乎意料的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歉意：

【凌先生，冒昧打扰。首先为我那不成器的手下的莽撞行为向你道歉。那孩子心思单纯，而且还小，感知力虽特殊却时有错漏，定是误将阁下身上某位水神恩泽的气息错认，才多有叨扰，还请海涵。】

姿态放得很低，解释也合情合理，先把跟踪的事情定性为“误会”和“手下人莽撞”。

凌一谨慎回复：【没关系。阁下是？】

【鄙姓珑，朋友们给面子，称一声珑姐。】对方回应得很快，【听闻凌先生在‘三界不动产’高就，年轻有为，更是与冯先生那样的正神结下善缘，令人钦佩。】

她果然知道冯先生！而且言语间对河伯冯先生颇为尊敬，这让她“正义”的人设更添了几分可信度。

凌一不动声色：【珑姐过奖了，分内工作而已。】

【凌先生不必过谦。】珑姐话锋微转，【实不相瞒，此次冒昧联系，除了致歉，另有一事相求。我一直在寻找一件失落的旧物，此物于我、于许多受其恩泽的生灵都极为重要。据零星线索推测，它可能流落至本地，或许与某些特殊的人或事产生了关联。那日手下感知到凌先生身上的特殊水息，虽系误会，却也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凌先生交际广泛，接触三界众生，不知……是否曾听闻或见过一些不同寻常的、可能与古老水灵相关的器物或……人？】

她说得非常委婉，但凌一听懂了。她还是在旁敲侧击地打探“容器”的消息，只不过换了一种更隐蔽、更不容易引起反感的方式。将“容器”模糊地说成是“失落的旧物”，将其重要性拔高到“于许多生灵极为重要”，并且巧妙地将他身上的水息与寻找目标联系起来，试图拉近关系。

如果不是有胡遇和匿名短信的预警在先，凌一几乎都要被她这番诚恳又充满“大义”的说辞打动了。

凌一回复：【抱歉，珑姐。我接触的客户虽多，但都是正常的房产交易，并未留意什么特殊的器物。至于人……我就更不清楚了。】

他直接堵死了对方的话头。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发来消息，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无妨，本也是碰碰运气。打扰凌先生了。若日后有相关线索，万望告知，鄙人必有重谢。另外，近期世道不甚太平，多有宵小之辈借机生事，凌先生独自在外，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看似关心，实则暗含提醒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我知道你是一个人，而且世道不太平。

凌一目光微冷：【谢谢提醒，我会注意。】

对话到此结束。凌一看着那个“珑”字的头像，眉头紧锁。

这个“珑姐”，比他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她不像那个小妖一样容易糊弄，她聪明、谨慎、善于伪装，懂得放低姿态，更懂得如何用“大义”和“关切”来包装自己的真实目的。

她这次接触，与其说是打探消息，不如说是一次初步的试探和标记。她是在告诉自己：我知道你，我关注你，我暂时没有恶意，但我在找的东西很重要，希望你“识趣”。

这是一种温和的、却更令人不安的压力。

凌一将聊天记录反复看了几遍，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线索，但对方滴水不漏。

他想了想，将这件事报告给了胡遇。

胡遇听完，只是嗤笑一声：“镜花水月，蛊惑人心的把戏罢了。真正的上古水神，哪个不是一方霸主，需要这般藏头露尾、利用小妖来打探消息？不必理会，她不敢明着动你。但暗地里的手段，只会更多。”

胡遇的镇定让凌一稍安心了些，但“暗地里的手段只会更多”这句话，却像一根刺。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凌一开始察觉到更多细微的异常。

他出租屋附近似乎多了些陌生的面孔，不是那种明显的跟踪，更像是换班蹲守。他偶尔会接到一些奇怪的推销电话或问卷调查，问题拐弯抹角，似乎想套取他的个人信息或日常习惯。甚至有一次他回家，发现门锁有极其细微的、被非正常手段触碰过的痕迹，但屋内并无物品丢失。

对方就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耐心地、悄无声息地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试探着他的底线，搜集着他的信息。

这种无所不在的窥视感，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窒息。

凌一知道，这是那个“珑姐”的手段。她在用这种方式持续地给他施加心理压力，让他时刻处于紧张状态，或许指望他某天会承受不住，或者露出破绽。

他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努力维持着正常的生活和工作节奏，但神经始终紧绷着。

这天晚上，他再次梦到了那个反复出现的模糊梦境：冰冷的仪器、闪烁的指示灯、模糊的人影、还有深入骨髓的撕裂般的痛苦……

他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心脏狂跳。

窗外月色冰冷，屋内一片死寂。

那种被无形之手操控、无力反抗的感觉，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伸出手，摸到了枕下那块冰凉的古金属残片。残片似乎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安抚般的凉意。

他紧紧握住残片，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他需要力量，需要真相，需要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囚笼。

那个“墟市”，那个“珍珑阁”，甚至那个目的不明的蓝尧……或许他应该更主动地去接触和利用这些资源。

危险固然存在，但坐以待毙，只会让那张网收得更紧。

他看了一眼手机，蓝尧前几天又发来了邀请，约他周末再去墟市逛逛，说是有个有趣的小型拍卖会。

凌一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他拿起手机，回复了蓝尧：

【好，周末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