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自拍卖会那次的敲打之后，“潜渊阁”或者说“珑姐”那边的骚扰似乎暂时停止了。门锁不再有被触碰的痕迹，奇怪的电话也消失了，连出租屋附近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都撤走了。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凌一更加不安。对方就像经验老到的猎手，一击不中，便暂时退入阴影，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酝酿着更致命的攻击。

他体内的力量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压力，变得有些躁动不安，偶尔会在夜深人静时微微震荡，带来一阵心悸和难以言喻的焦渴感，仿佛在渴望什么来填补某种空虚。那块古金属残片传来的冰凉触感，成了他少数能感到安抚的来源。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自身状况的信息，需要找到控制力量的方法。蓝尧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帮助的渠道，但信任与否，是关键问题。

这天，凌一主动通过玉符联系了蓝尧，约他在老城隍庙后巷见面。

夜色中，蓝尧准时出现，依旧是那副潮男打扮，但看到凌一凝重的神色，他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凌哥，这么急找我，有事？”

凌一没有绕圈子，直接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蓝尧，你帮我，到底想要什么？”

蓝尧愣了一下，随即夸张地捂住胸口：“凌哥，你这话太伤我心了！咱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互相帮助，需要理由吗？”

“需要。”凌一语气平静却坚定，“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好意。你几次三番帮我，提醒我，甚至送我东西。别告诉我只是因为‘投缘’。”

蓝尧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沉默地看着凌一，巷子里的阴影落在他脸上，让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显得深沉了许多。墟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人之间紧绷的寂静。

良久，蓝尧才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不再轻浮：“凌一，你很聪明，也很警惕。这很好，在这个世道，这样才能活得久。”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地迎上凌一的审视：“好吧，我承认，我接近你，确实有我的目的。”

凌一的心微微提起。

“但我对你没有恶意。”蓝尧强调道，眼神认真，“恰恰相反，我希望你平安。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一个对我很重要，但我没能保护好的故人。”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痛楚和愧疚，不像伪装。

“我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他当年的影子……懵懂，挣扎，被某些力量裹挟，身不由己。”蓝尧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再看悲剧重演。所以我想帮你，尽我所能地让你避开那些危险，至少……让你有足够的力量自保。”

这个理由出乎凌一的意料。故人？影子？他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那个故人……他后来怎么样了？”凌一忍不住问。

蓝尧的眼神黯淡下去，摇了摇头：“不见了。在我以为能保护他的时候，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所以你看，我其实没那么可靠。我的帮助可能也有限度。”

凌一沉默了。他能感觉到蓝尧话语中的真诚，那份愧疚和遗憾不似作伪。如果这是表演，那他的演技未免太高超。

“所以，你帮我，是因为移情？”凌一问道。

“一部分是。”蓝尧承认，“另一部分，是因为我觉得你不该被卷进这些破事里。你身上的情况很复杂，也很……可惜。”他斟酌着用词，“它不该成为你的负累，更不该成为别人利用你的工具。”

他看向凌一，眼神灼灼：“凌一，我知道你在查你自己的身体，查你的来历。听我一句劝，暂时放下。现在的你，知道得越多越危险。等你足够强大了，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而现在，隐藏和成长才是最重要的。”

又是类似的劝诫。胡遇也这么说。

凌一看着蓝尧，心中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蓝尧的话有道理，而且他的理由虽然听起来有点狗血，但反而比那些空洞的“投缘”更可信几分。情感上，他确实能感受到蓝尧释放的善意。

但是，完全信任？将自身的秘密和盘托出？他做不到。

“我明白了。”凌一最终开口，语气缓和了些，“谢谢你的坦诚。也谢谢你的帮助。”

他没有说信任，也没有说不信任。

蓝尧似乎也明白这是目前能得到的最大进展，他笑了笑，重新戴上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嗨，说这些干嘛！走吧，我知道新开了一家店，卖的水晶虾饺一绝，灵气足还管饱！”

就在这时，凌一怀里的那块古金属残片突然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了一下，传来一阵短促而尖锐的灼热感！

几乎同时，蓝尧脸色猛地一变，一把抓住凌一的胳膊，猛地将他向后一拉！

嗤！

一道极其黯淡、几乎融入夜色的乌光，悄无声息地擦着凌一刚才站立的位置射过，钉在后面的墙壁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小洞，发出滋滋的轻响。

有毒！而且是专门针对元神的阴毒！

凌一背后瞬间冒出冷汗！如果不是残片预警和蓝尧反应快……

蓝尧将凌一护在身后，脸上惯有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神锐利如刀，扫向巷子深处的阴影：“藏头露尾的鼠辈！潜渊阁现在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吗？”

阴影中，传来一声沙哑的冷笑：“蓝家的少爷，我劝你少管闲事。把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给你蓝家面子！”

“面子？”蓝尧嗤笑一声，周身妖力开始涌动，那玩世不恭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大妖后裔的凌厉威压，“我的面子，需要你们这群地沟里的老鼠给？”

他话音未落，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闪烁着雷光的符箓，猛地向前甩出！

轰！轰！轰！

雷光炸开，将阴暗的巷子照得如同白昼，也逼出了隐藏在阴影中的三个穿着夜行衣、面带诡异鳞片纹路的刺客！

“找死！”为首刺客怒喝一声，三人同时出手，乌光、水箭、带着迷魂效果的音波同时攻向蓝尧和凌一！

蓝尧一把将凌一推到更安全的角落，反手抽出一把软剑，剑身流淌着水波般的蓝光，迎了上去！他的身法极快，剑招凌厉，竟以一敌三暂时不落下风！

凌一心脏狂跳，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高阶妖修之间的战斗！力量碰撞的余波都让他感到窒息！

他帮不上忙，只能紧张地看着。同时，他注意到怀里的金属残片再次传来微弱的震动，这一次，震动的方向指向巷子另一端的一个排水口！

那里还有埋伏？！

就在一个刺客悄无声息地从排水口钻出，手中淬毒的匕首直刺凌一后心时——

一道柔和却坚韧的白光突然从天而降，如同一道屏障，精准地挡在了凌一和那把匕首之间！

叮！

匕首撞在白光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无法寸进！

紧接着，一个温和而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唉，大晚上的，何必打打杀杀，惊扰四邻呢？”

墨言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巷口，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他轻轻吹了吹茶水，另一只手随意一挥。

那四个刺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同时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挣扎着却再也爬不起来。

墨言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走到吓傻的凌一和略显狼狈的蓝尧面前，微微蹙眉：“没事吧？”

蓝尧收起软剑，喘了口气，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样子：“没事没事！墨哥你来得太及时了！不然我可就要被这群老鼠欺负惨了！”

墨言摇摇头，看向凌一，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尤其是在他放金属残片的胸口位置多看了一眼，温和道：“没事就好。胡先生感应到这边有异常的能量波动，让我来看看。看来，有些家伙越来越不把‘三界不动产’放在眼里了。”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却让地上那几个刺客浑身一颤。

墨言屈指一弹，几点微光没入刺客体内，他们立刻如同被抽掉骨头般瘫软下去，陷入了昏迷。

“走吧，这里会有人来处理。”墨言对凌一和蓝尧说道，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掉了几只苍蝇。

凌一看着地上昏迷的刺客，又看看云淡风轻的墨言和似乎习以为常的蓝尧，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墨言……竟然这么强？而且，胡老板竟然能远程感应到这里的能量波动？

“三界不动产”的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而蓝尧，刚才毫不犹豫地护在他身前……

凌一看向蓝尧，心情复杂。

蓝尧对他咧嘴一笑，眨了眨眼，仿佛在说：看，我没骗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