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咆哮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常沈猛地一拧油门,黑色的皮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几乎就在同时,身后爆起尖锐的枪声!
“砰!砰!”
子弹划破空气,带着致命的呼啸从他耳畔、身侧擦过,击打在路面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常沈身体猛地伏低,整个人几乎贴在了油箱上,将风阻降到最小。
他眼神紧盯着前方曲折的道路,肩膀灵活地摆动,操控着摩托以毫厘之差进行着高速的、无规则的闪避。
每一次枪响都让他的肌肉瞬间绷紧,但手上的操控却稳得出奇。
引擎的咆哮声不再是撕裂夜晚的宁静,而是粗暴地撕碎了都市夜晚永恒的背景噪音——
远处警笛的呜咽、霓虹灯的嗡鸣以及永不间断的车流声。
常沈猛地一拧油门,身下的哈雷肥仔,美式肌肉摩托,猛地窜出了黑帮盘踞的仓库区,一头扎入迷宫般的后街小巷。
他身上那件代表帮派身份的黑色皮背心,此刻不再是完美的伪装,而成了追兵眼中最醒目的目标。
“Pop! Pop! Pop—!”
身后传来清脆而急促的枪声,更可能是9mm手枪甚至MAC-10冲锋枪的声响,取代了之前模糊的爆豆声。
子弹“嗖嗖”地划过,击碎了路边餐馆的玻璃窗,打穿了停靠在路边的福特F150皮卡的油箱,或者“砰”地一声嵌入了一个红色的消防栓,溅起一片水花。
“Damn it!(该死!)”
常沈在心里低咒一声,身体本能地压得更低。
他的思维高速运转:身份暴露了。Griffin根本没信那份假账本。这不是围剿,这是处决。
他的躲避路线变得极具美国都市特色:一个急转弯冲进一条堆满黑色大型垃圾袋和后厨残渣的窄巷,车轮碾过油腻的污水;又一个猛加速,冲上灯火通明但车流稀疏的主干道,试图利用黄色出租车和UPS快递车作为移动掩体。
他能听到身后改装雪佛兰或道奇的V8引擎在咆哮,以及那些混着脏话的怒吼:“That federal pig!(那个联邦条子!)Get him!(干掉他!)”
一次剧烈的甩尾,摩托的后轮在洒落着披萨盒和啤酒罐的路面短暂失去抓地力,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串子弹。
子弹击中了路边一个戴着耳机、正盯着手机的黑人小伙脚边的地砖,吓得他尖叫着跳开。
“必须把情报送出去!证据还在云端,联络人必须知道名单是假的!”
他不再往郊外逃,而是猛地拐向治安混乱、摄像头稀少的区域,试图利用复杂的地形甩掉尾巴,同时将危险引离位于布鲁克林或者皇后区的安全屋。
最终,他利用一个施工路段的临时围挡作为跳板,冲上人行道,再猛地扎进一条只有流浪汉和野猫的、没有出口的暗巷中。
他熄了火,摩托沉重的引擎声瞬间消失,只留下追车的引擎声在巷口咆哮着掠过,渐行渐远。
但他紧握车把的手并未放松。
这里的黑帮手眼通天,他们的网络遍布全城。
这场追逐,从线下转到了线上,才刚刚开始。
摩托以一个近乎疯狂的幅度侧滑,拐进一条堆满废弃纸箱的窄巷,暂时脱离了身后雪佛兰的直线视野。
就在这短暂的、不到两秒的喘息之机,常沈皮衣内袋里的加密电话震动了。
他单手掌把,另一只手几乎是粗暴地扯出耳机塞进耳朵,按下接听键。
“说!”
他的声音因为高速灌入的风声和剧烈的呼吸而显得沙哑急促。
耳机里传来盟友冷静甚至有点过于平淡的声音:“‘夜莺’,汇报情况。你的生命信号显示正在高速移动,心率140。”
常沈猛地一拧油门,冲出巷口,主干道的路灯光线再次打在他身上。
一颗子弹“当”地一声打中了他身后的路牌指示杆。
“汇报?”
常沈几乎是对着麦克风吼叫,声音里充满了枪火味的嘲讽:“情况好极了!我正在享受芝加哥南区风洞游览项目,附带真人实弹射击音效和车辆性能极限测试!主办方(Griffin)热情得快要了我的命!”
他猛地一压车身,躲进一辆巨型货柜车的盲区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只能听到键盘敲击声:“……你暴露了。我们需要你立刻前往7号安全屋。”
“噢,真是个好主意!”
常沈看到一个路口,立刻甩出重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再次改变方向。
“我怎么没想到呢?要不是后面那几位‘热情粉丝’的座驾装了他妈的火神炮,而我唯一的交通工具是两个轮子,我早就过去喝咖啡了!”
盟友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但语速快了些:“坚持住,‘夜莺’。我们正在尝试远程干预该区域的交通信号系统,为你创造六十秒的窗口期。坐标已发送至你的设备。”
“六十秒?哈!”
常沈看到导航仪上闪烁的新路线,猛地将油门拧到底。“够我给他们每人写一封感谢卡了!保持线路畅通,如果我突然静默了——记得告诉我老妈,我是吐槽的时候挂掉的!”
他没等对方回应,猛地用牙齿扯掉耳机线,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前方一个近乎不可能通过的卡车与护栏之间的缝隙。
横冲直撞。
常沈的目光掠过混乱的街道。
一个被磨得锃亮的生铁井盖映入眼帘——
这是城市地下迷宫无数个不起眼的入口之一。
“就这儿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摩托前轮猛地一抬,用一个近乎粗暴动作甩尾停在了井盖旁。
身后的引擎咆哮和枪声迅速逼近。
他翻身下车,手指抠进井盖边缘冰冷的孔洞。
肌肉绷紧,低吼一声,沉重的井盖被硬生生掀开,露出一个散发着潮湿锈蚀和污浊水汽气息的黑洞。
他几乎能听到追车的轮胎摩擦声就在街角。没有时间了。
他先是将沉重的摩托猛地推倒,让它横在井口旁勉强作为一点遮挡,随即自己纵身一跃,双手抓住井口边缘,身体迅速沉入黑暗。在下落的瞬间,他猛地向下一拽。
“哐当!”
井盖在他头顶轰然合上,最后一丝光线和外界的声音被瞬间隔绝,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在幽闭、潮湿的混凝土管道中回荡。
几乎就在井盖合上的下一秒,刺耳的刹车声和剧烈的开门声就在头顶响起。
模糊的叫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透过井盖传了下来。
“他妈的!人呢?!”
“检查那条巷子!他跑不远!”
“……车还在这!……搜!”
常沈背靠着冰冷、湿滑的井壁,缓缓向下挪动,踩在了下方一处狭窄的检修平台上。
污水在他脚下几英寸的地方汩汩流淌。
他从腋下枪套中拔出他的格洛克手枪,无声上膛,枪口警惕地指向头顶的入口。
加密耳麦里,盟友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夜莺’?你的信号……深度变化。你进了下水系统?”
常沈压低声音,对着麦克风没好气地吐槽:
“不然呢?难道我在享受豪华地窖观光游?”
他听着头顶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补充道:“推荐指数零颗星,环境评语就四个字:‘又臭又湿’!还有一群暴躁的‘导游’在上面砸门!”
盟友:“……保持安静。我正在调取该区域的市政管道图纸。寻找通往‘河岸街’的出口,标记为7B。”
“抄收了。”
常沈低声回应,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不让靴子踩进污水里。
“嘿,记得在行动报告里给我加上‘环境津贴’……这地方他妈的味道就像一打流浪汉在垃圾桶里开完派对又死了一个月!”
他屏住呼吸,听着上面的脚步声来回移动,叫骂声逐渐变得烦躁和遥远。他们暂时没想到脚下。
危机并未解除,但他赢得了片刻的、充满恶臭的喘息之机。
他从皮衣内袋里拿出一个更小的手电,咬在嘴里,一束微光划破了地下的黑暗,照亮了前方深不见底的、布满管道的甬道。
接下来的路,得用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