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沈闪身钻进两栋老旧建筑之间一道更为狭窄的缝隙,这里堆满了破损的木箱和废弃的空调外机,散发着陈年灰尘和尿骚味,但比起他身上的气味,简直堪称“清新”。
他立刻动手,手指因为沾染了下水道的污秽而有些粘腻。
他粗暴地扯开皮衣的拉链,仿佛要迫不及待地剥离这层散发着生化武器级别恶臭的伪装。
“呕……这味道简直能当化学武器了。”
他低声干呕了一下,眉头紧锁。
皮衣被迅速脱下,团成一团,塞进了一个半塌的纸箱最深处,动作快得像在处理爆炸物。
里面露出了一件毫不起眼的灰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虽然也沾染了些许地下的潮气和异味,但比起那件皮衣,简直堪称洁净。
然而,变装还未完成。
他警惕地看了看巷口,随即从卫衣内侧一个防水的小袋里,掏出一顶揉成一团的黑色长假发。
他熟练地抖开,双手将微卷的长发理顺,然后深吸一口气,将那个附带着薄薄发网的假发套仔细地戴在头上,调整好位置,将所有的短发一丝不苟地收进发网里。
最后,他拉起了卫衣的帽子,盖住了假发的大部分,只让几缕长长的发丝垂在胸前。
几乎就在几十秒内,那个穿着皮衣、骑着摩托、在黑帮枪火下亡命奔逃的硬汉“夜莺”消失了。
站在巷子阴影里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落魄、不修边幅、仿佛刚从哪里鬼混出来的长发青年,浑身还带着点可疑的难闻气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有些脏污的双手和鞋子的泥泞,无奈地撇撇嘴,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子低声吐槽道:
“好了,现在从黑帮打手变身成流浪汉了……这升级路线可真够别致的。”
但他眼神中的锐利和警惕并未减少分毫。
他拉了拉帽檐,将面容隐藏得更深,随后脚步加快,不再是逃亡者的狂奔,而是像一个普通的、不想惹人注意的路人,迅速融入了街道上稀疏的人流之中,并且成功打到一辆车。
出租车内弥漫着一股廉价香薰和旧皮革混合的气味。
常沈拉低帽檐,沉默地坐在后座。
车辆启动,驶入黄昏的车流。
司机是个体型壮硕的白人男子,正跟着电台哼唱俚语说唱。
常沈缓缓抬头,帽檐下的目光冷冽。
他无声地从卫衣下抽出格洛克,枪口稳稳抵在司机颈后的座椅头枕上,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质感。
常沈:"Driver."
司机身体猛地一僵,哼唱戛然而止,通过后视镜对上常沈毫无波澜的眼睛。
常沈:"Keep both hands on the wheel where I can see them. The meter stays running. You get paid. I get where I need to go. Nobody gets hurt. Understood?"
司机喉结滚动,缓缓点头,双手紧紧攥住方向盘。
常沈:"Good. Turn left at the next light. Don't make me repeat myself."
枪口微微下压,强调指令。
车辆平稳地并入左转车道,仿佛只是城市中再普通不过的一趟行程,唯有司机额角渗出的冷汗暴露了表象下的惊涛骇浪。
出租车在城郊一家名为“蓝星”的汽车旅馆门口停下,霓虹灯招牌有一半不亮。
常沈将最后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塞给司机,没等找零便推门下车。
他拉高卫衣兜帽,将那股混合着下水道和紧张汗味的气息裹紧,推开旅馆的玻璃门。
前台是个眼皮都懒得抬的枯瘦老头,正盯着一台雪花点重的老旧电视机。
空气里有股廉价消毒水和烟灰混合的味道。
常沈走到柜台前,没有立即开口。
他沉默地摸遍所有口袋,最后将一小叠潮湿、皱褶的美元纸币和几个硬币摊在磨光的柜台上——总额可能还不到三十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眼,目光从前台老头脸上扫过,随即极其快速地、难以察觉地眨了一下右眼。
老头浑浊的眼珠动了一下,瞥了眼那点寒酸的钱,又瞥了眼常沈。
没有疑问,没有嘲讽。
他枯瘦的手伸出,默不作声地将钱扫进抽屉,然后撕下一张便签纸,用颤抖的字写下一个号码:461。他将一把真正的老式黄铜钥匙压在纸条上,推了过来。
常沈抓起钥匙,转身走向走廊。
地毯吸走了他的脚步声,图案丑陋而潮湿。
房间461。门锁发出滞涩的响声。
里面是标准的破败:一张床,一张桌子,一面模糊的镜子,空气里有霉味。
他反锁上门,没有开灯,直接走到那面镜子前。
镜子边缘镀铬脱落,映出他疲惫而肮脏的脸。
他没有看自己的倒影,而是伸出食指,直接按在冰凉的镜面上——不是镜框,就是镜面本身。
指尖下,镜面微微亮起一圈几乎看不见的蓝光。
一个虚拟的数字键盘无声地浮现在镜中。
他快速输入了一长串密码。
“嘀”一声轻响。
整面镜子,连同它依附的墙壁,无声地向内旋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里面是截然不同的空气:干净、凉爽,带着轻微的电子设备运行的低嗡声。
常沈侧身挤了进去,身后的镜面墙壁悄然合拢,严丝合缝,再次变回那个破旧汽车旅馆房间里唯一的、诚实的、肮脏的镜子。
蓝星旅馆461房,不存在了。
“夜莺”已安全归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