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数据分析处走廊:
常沈抱着一叠刚解密的行动报告快步穿过走廊,肩背挺直,下颌线收紧,整个人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军刀,沉静却难掩锐利。
他正全神贯注地思考着报告中一处资金流向的异常,没注意到旁边隔间里那道迅速抬起又慌忙低下的视线。
广无几乎是在常沈身影出现的瞬间就绷直了脊背。
他假装埋头在成堆的数据流里,指尖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乱码,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定了那个越走越近的身影。
他能清晰地描绘出常沈走路时肩背微妙的摆动幅度,记得他思考时食指会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甚至能回忆起那天在电梯里,常沈身上极淡的、被下水道恶臭和廉价沐浴露掩盖后残存的一丝冷冽剃须膏的味道——
与他父亲身上古龙水的威压感截然不同。
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一声声敲得他耳膜发胀。
他感到一种近乎恐慌的渴望,想被看见,又恐惧被看穿。
常沈经过他的隔间,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偏移一丝目光。
就在广无暗自松一口气,又涌起巨大失落时,常沈却突然在几步外刹住了脚步。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后退两步,屈指敲了敲广无的隔断玻璃。
“咳。”
常沈的声音不高,公事公办的口吻,“上周西南区酒吧枪击案的弹道匹配数据,是你初步筛的?”
广无猛地抬头,撞进常沈看不出情绪的眼睛里,大脑瞬间空白,只下意识地点头:“是…是我。”
“做得不错。”
常沈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赞许,更像一个简单的事实陈述,“有几个交叉比对点抓得很细,省了行动队不少事。”
他说完,点了点头,似乎就打算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广无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勇气,脱口而出:“那个沈、常先生!”
常沈回头,挑眉看他。
广无的脸瞬间涨红,手指掐紧了掌心:“我还能做点什么?任何任务都可以。”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几乎带上了恳求的意味,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常沈审视地看了他两秒,那目光让广无觉得自己仿佛被彻底扫描了一遍。
然后,他极淡地、几乎算不上笑地勾了一下嘴角。
“想干活?”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把我刚才给你的那份‘灰鲭鲨’项目三年内的所有异常国际转账记录,用非标模型再过一遍。明天早上七点前,报告放我桌上。”
那是几乎不可能在时限内独立完成的庞杂工作量。
广无的眼睛却瞬间被点亮了,所有忐忑不安被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取代。
“明白!”
他应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常沈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的步伐依旧稳定高效,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在拐过走廊转角,确定四周无人后,他才几不可察地放缓了脚步,抬手捏了捏眉心。
那个孩子的眼神……太烫了。
那里面翻滚的崇拜、紧张和孤注一掷的渴望,几乎要凝成实质灼烧过来。
他经历过太多审讯,太擅长读懂人心深处那点不愿承认的欲望。
广无看他,不像一个实习生看前辈,更像一个在沙漠里跋涉太久的人,终于看到了海市蜃楼里的绿洲——明知可能是虚幻,也甘愿扑上去。
麻烦。
这感觉比面对Griffin整个帮派的枪口还要棘手。
常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丝罕见的、因掌控了他人过于炽热的情感而生的微妙波动,恢复了惯有的冷峻表情。
他得再仔细查查这个“广无”的底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