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沈的脚步在转角处停住。
他没有转身，只是侧过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精准地砸向仍站在原地、眼神灼热的少年。
常沈 ：
“广无。”
“你会开车吗？”
走廊的空气似乎骤然降温。
广无尽管微微低着头，但绷紧的下颌线和忽然变得极深的瞳孔泄露了某种本质的变化。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不再是闪躲，而是像潮湿的蛛网，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
广无 声音很轻，却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
“会啊。”
他向前迈了极小的一步，鞋底与光洁地板摩擦发出近乎无声的响动。
“沈哥需要我去哪里？……无论哪里，我都能开到。”
那句“无论哪里”被他说得又轻又慢，裹挟着一种危险的承诺意味。
常沈 没有错过对方语气和神态的微妙转变，他依然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眼神锐利如刀，嘴角却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是吗。”
这不是疑问，而是平淡的确认。
“撞过人吗？”
这个问题堪称凶狠直白，带着赤裸裸的试探和压迫感，完全不符合他平日“前辈”的伪装。
广无 睫毛轻微颤动了一下，不是害怕，而是某种兴奋。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气息短促：
“档案库里……应该没有记录。”
他抬起手，用指尖慢慢蹭过自己微烫的下唇，目光却死死锁住常沈的侧影。
“但如果沈哥需要……我可以现学。很快就能……熟练起来。”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无声的、近乎粘稠的张力。
这个看似乖巧的局长公子，终于撕开了一角伪装，露出了内里偏执且不管不顾的底色。
常沈 终于缓缓转过身，正面看着他。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一个冰冷审视，一个滚烫病态。
他沉默地看了广无几秒，仿佛在重新评估一件危险且不可控的武器。
常沈 ：
“七点前。报告。”
他重复了之前的要求，语气却截然不同。
“然后，车库C区，等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
步伐依旧稳定，却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风。
广无站在原地，看着常沈消失的方向，缓缓将刚才蹭过嘴唇的手指抵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属于常沈的冷冽气息。
7：00
车库C区灯光惨白，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冷涩味道。
常沈一身哑光黑的战术夹克与长裤，几乎融进阴影里。
他走向那辆线条冷硬的重型摩托，手指刚搭上冰凉的握把，动作却微微一顿。
他侧过头，看向安静停在一旁的黑色轿车，以及站在车旁、眼神在阴影里显得异常专注的广无。
常沈 忽然扯了下嘴角，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自嘲，声音在空旷的车库里激起轻微回响：
“算了。”
他拍了拍摩托的座椅，发出沉闷的轻响。
“这铁疙瘩颠得我胃里翻江倒海，上次任务回来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干净。”
他这话说得突兀，甚至有些粗俗，与他平日里冷峻利落的形象极不相符。
他像是在抱怨，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广无，捕捉着他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广无向前悄无声息地挪了半步，苍白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那……坐我的车？我开得很稳。”
他声音放得轻缓，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诱哄的体贴，“或者……我骑摩托带你？你可以靠着我，不会那么颠。”
常沈 短促地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免了。”
他长腿一跨，利落地骑上摩托，发动机猛地轰鸣起来，打破了地下空间的沉寂。
“我还是更信自己手里这俩轱辘。晕车也比把命交别人手里强。”
他拧动油门，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头盔下的目光最后瞥了一眼广无。
“跟得上就跟。”
话音未落，摩托已如离弦之箭般窜出，只留下一股刺鼻的尾烟和依旧站在原地的广无。
广无望着那迅速消失在车库出口光晕中的黑色背影，脸上那点伪装出的体贴缓缓消失。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抵住下唇，眼底深处翻涌着被拒绝后的阴郁，以及一种更浓烈的、近乎偏执的兴奋。
不信别人……吗？
总有一天，你会愿意把命交给我的，沈哥。
他转身拉开车门，引擎启动的声音平滑而安静，与刚才摩托的狂野咆哮截然不同。
不过多会儿，他们都到了训练营。
训练营的格斗场馆空旷冰冷，顶灯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惨白的光晕。
常沈将一条毛巾随意搭在肩上，额角还带着未擦净的汗迹。
他刚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对抗练习，呼吸尚未完全平复。
他走到站在场地边缘的广无面前。
广无穿着统一的训练服，身形在宽大布料下显得有些单薄，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钩子，悄无声息地缠绕在常沈每一个动作上。
常沈 声音平稳，带着训练后的些许沙哑，目光公事公办地掠过广无，并未多做停留：
“广无。”
他用下巴点了点空旷的场地。
“基础的体能和反应训练课程已经录入系统。接下来几天，你就在这里照着流程练。”
他递过一张薄薄的权限卡。
“宿舍在411，一日三餐会有人送到门口。没有指令，不要随意走动。”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听不出任何额外情绪。
“有任何系统故障或者紧急情况，按警报。或者……来403找我。”
他说完，似乎任务已了，转身就朝出口走去，没有丝毫要多加叮嘱或寒暄的意思。
那句“找我”说得如同应急预案里最不起眼的一条条款。
广无 在他转身的瞬间，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细针一样穿透空气：
“沈哥……”
他向前微不可察地挪了半步。
“你……累了吗？”
常沈的脚步没有停顿，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抬手随意地挥了一下，背影冷漠而疏离。
“先去睡觉。”
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平淡无波，彻底切断了一切对话的可能。
广无站在原地，指尖缓缓摩挲着那张冰冷的权限卡。他望着常沈消失的走廊，那里只剩下空洞的风声和惨白的灯光。
他慢慢低下头，极轻地笑了一下，气息短促而无声。
403……
记住了。
空旷的训练馆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无数个即将在此处独自耗尽的日夜。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常沈离去的温度，冰冷，却让他血液灼烧。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