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刚结束，盛辉抱着一摞住校申请表走进教室，在讲台上敲了敲：“想申请住校的同学来拿表，明天早上交，过时不候。”
时烛起身走过去，指尖碰到表格的瞬间，没有半分迟疑。十二岁那年爸出轨离婚后，妈把所有心思都绑在他身上，大到补习班选择，小到穿衣吃饭，都要一一掌控。但从十四岁开始，他就不再全盘顺从——过分的要求会直接拒绝，日常的叮嘱会听，但关乎自己的选择，他有自己的主意。住校这件事，他早就想好了。
“发什么愣呢？”安硕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已经拿了表格，正戳着时烛的胳膊，“赶紧拿啊，你不申请？”安硕低头看着手里的表格，心里悄悄琢磨：爸妈应该会同意吧？前一周，周钓晨姨父和寇芬婷姨妈才正式说把他当亲儿子，让他改叫“爸妈”，这些年他们待他一直亲厚，从没拒绝过他的要求，这次应该也会支持。
时烛回过神，把表格叠好塞进课本，语气平淡：“没愣，拿了。”两人一起走回座位，上课时，时烛没再碰过那张表格——他心里的决定已经定了，剩下的只是跟妈说一声。
放学铃声响后，时烛背着书包按往常的速度回家，没有刻意放慢脚步。推开家门时，妈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做饭，听见动静回头笑：“回来啦？今天饭快好了，洗洗手等会儿就能吃。”
时烛换了鞋，没像往常一样去洗手，而是站在厨房门口，神色平静：“妈，我有件事跟你说。”
妈察觉到不对，关了燃气灶，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眼神沉了沉：“怎么了？脸色这么绷着，是在学校受了委屈，还是有话要跟我说？”
时烛没绕弯子，从书包里抽出申请表递过去，声音平稳却没半分犹豫：“妈，我想住校。”
空气瞬间凝住，妈接过表格的手指顿了顿，指尖划过“住校申请”四个字时，力道不自觉加重，纸沿被捏出几道折痕：“住校？家里离学校才两站路，每天早晚我都能给你做热饭，住学校干什么？”
“学校晚自习到十点，住校对赶进度更方便。”时烛垂着眼，语气没松，“而且我都十六了，该自己照顾自己。”他从十四岁就不再听妈的全盘安排，过分的掌控会拒绝，但日常的叮嘱从没违背过，可这次住校，是他认定的事。
“照顾自己？你知道学校宿舍条件多差吗？冬天没暖气，夏天蚊子多，吃饭还得挤食堂，哪有家里舒服？”妈的声音拔高了些，把表格往桌上一放，“我不同意，你要是缺学习时间，晚上在家也能学，我不打扰你。”
“在家学和在学校不一样，有同学一起，有老师能问。”时烛抬眼，眼神清明，“妈，我不是闹脾气，是认真想过的。每周我会回家一次，每天也会给你打电话，不会让你担心。”
“担心？我能不担心吗？”妈的眼圈红了，声音发颤，“你爸当年说走就走，我就剩你一个了，你现在要住到学校去，万一受了欺负、生了病，我都不知道！”
时烛心里软了软，但语气没退让：“我不会受欺负，也会照顾好自己。妈，你不能一直把我绑在身边，我得学会自己走。”
那天晚上，饭没怎么吃。妈在卧室里哭，时烛坐在客厅沙发上，没去劝——他知道妈的不安，但这次的决定不能改。直到后半夜，妈端着一碗热粥出来，放在他面前，声音沙哑：“住可以，但每周必须回家一次，电话每天都要打，要是在学校不舒服，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时烛抬头，看见妈眼底的红血丝，轻轻点头：“嗯，我知道了，妈。”
另一边，安硕背着书包推开家门时，周钓晨正坐在客厅看报纸，寇芬婷在择菜，周柯涵趴在茶几上写作业。听见他进来，周钓晨放下报纸笑：“回来啦？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安硕把申请表递过去，手指悄悄攥紧了书包带——前一周才刚对着周钓晨和寇芬婷喊出“爸妈”，他怕自己提要求会让两人觉得生分，心里既期待又紧张。周钓晨接过来一看，眼睛亮了：“住校啊？这挺好！学校晚自习有老师盯着，比在家写作业有效率，而且柯涵昨天还跟我说想住校呢，你们俩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寇芬婷凑过来看了一眼，也笑着说：“是啊，你们兄妹俩一起住，我们也放心。柯涵，听见没？明天跟你哥一起把表填了。”
周柯涵猛地抬起头，笔都掉在了地上：“真的吗？我也能住？”寇芬婷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孩子，整天就想着跟你哥待在一起。”
安硕悬着的心彻底落了地，鼻子一酸，低头说了声“谢谢爸、谢谢妈”，声音里带着没藏住的雀跃，没敢让周钓晨和寇芬婷看见自己红了的眼眶。
第二天一早，时烛和安硕把签好字的申请表交给盛辉。盛辉扫了一眼，笑着说：“行，我这就给隋老师送过去，估计下午就能批下来，你们等着通知就行。”
果然，下午第三节课后，隋恒把时烛和安硕叫到办公室：“申请表批下来了，你们俩分在302寝室，下午五点多下课后就能去搬东西，晚上直接住进去就行。”
两人谢过隋恒，走出办公室时，时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悄悄松了口气；安硕却攥紧了手——他瞥见窗外乌云密布，风卷着树叶乱晃，像是要下雨了。
放学时，雨果然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时烛和安硕各自抱着行李，踩着积水往寝室楼走。302寝室在三楼，两人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行李收拾好。刚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衣柜，窗外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轰隆”一声惊雷炸响。
安硕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衣架“哐当”掉在地上。时烛回头看他，发现他脸色发白，嘴唇抿得紧紧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便开口问：“你怎么了？”安硕却抿着嘴摇头，没说话——他心里乱糟糟的，满是恐慌：怎么偏偏是雷雨天？这样的雷雨天，该怎么办？
“我、我去洗澡。”安硕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弯腰捡起衣架就往门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时烛，你……你等会儿能帮我拿一下阳台的毛巾吗？我忘拿了。”
时烛挑眉——毛巾明明就挂在他衣柜旁边，安硕刚才收拾的时候还碰过。但他没戳破，只是淡淡点头：“行。”
安硕匆匆进了浴室，水声“哗哗”响起，可没一会儿就停了。他裹着浴巾出来，头发还滴着水，走到时烛桌前：“毛巾呢？”
“在这儿。”时烛把毛巾递给他，看着他站在原地不挪步，语气没什么起伏：“还有事？”
“没、没事，”安硕眼神飘向窗外，又一道闪电划过，他下意识往时烛身边靠了靠，“就是……等会儿洗完衣服，你能陪我一起把盆拿回阳台吗？外面雨大，我怕滑。”
时烛这才彻底明白——安硕是在找借口跟着自己，只是不知道原因。他合上书，起身：“现在就去，顺便关窗。”
两人往阳台走，刚推开门，一声惊雷又炸响，安硕的手突然抓住了时烛的胳膊，力道大得攥得时烛生疼。他紧紧跟在时烛身后，头几乎要靠到时烛的肩膀上，声音闷在喉咙里：“走、走快点。”
“你怕打雷？”时烛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安硕的脸瞬间红了，手也松了些，却嘴硬：“谁怕了？我就是……嫌雷声吵。”
时烛没再追问，只是加快了脚步。回到寝室，安硕坐在床上擦头发，看时烛又翻开了书，犹豫了半天，才小声开口：“时烛，你……你能给我讲道题吗？今天数学课上的那道函数题，我没听懂。”
时烛愣了一下——安硕平时上课要么睡觉要么走神，下课也从不问问题，今天怎么突然主动学习了？但他还是拿着书走过去，语气平淡：“哪道？”
安硕往旁边挪了挪，让时烛坐下，手指在课本上胡乱指了一道题。时烛耐心地讲着，从公式推导到解题步骤，讲完后问：“听懂了吗？”
没得到回应，他转头一看，安硕居然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呼吸轻轻的，一只手还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时烛想把胳膊抽出来，可他一动，安硕就皱起眉头，嘟囔着：“别走……害怕……”
时烛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安硕苍白的脸，又想起刚才雷响时安硕的慌乱，心里软了软。窗外雷声还在响，雨也没停，他没再动，就这么坐着，让安硕靠得舒服些。
一夜过去，雷声渐渐小了，雨却还在下。天快亮时，时烛觉得浑身发冷，头也昏昏沉沉的——昨晚关阳台窗户时，他光顾着护着安硕，自己淋了些雨，再加上坐了一夜没盖东西，竟是发起了烧。
安硕醒来时，看见时烛靠在床头，脸色通红，嘴唇也没了血色，急忙坐起来：“时烛，你怎么了？”
时烛想说话，却觉得嗓子疼得厉害，只能沙哑地开口：“没事，着凉了。”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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