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漫过警局大楼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警员们各自坐在工位上,警长埋着头整理堆积如山的案件卷宗,纸面时还时不时停下来标注两句;
一名警员对着电脑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和报表看得人眼花缭乱;
另一名警员一边喝着温热的茶水,一边核对笔录细节,一切都按部就班,透着警局日常的安稳。
这份平静,却在情报员出现的瞬间被彻底打破。
他脚步轻快得打着旋儿,转进办公室,脸上那股抑制不住的笑意,活像个握着糖块、急于炫耀的孩子。
刚在警长办公桌前站稳,他就将手里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啪”地往桌上一扔,纸张碰撞的“哗啦”声尖锐又突兀,惊得隔壁桌的年轻警员猛地抬头,手里的钢笔都晃了一下,好奇的目光直勾勾地往这边瞟。
警长放下手中的钢笔,看着情报员眉飞色舞的模样,故意拖长了语调:“不知卿所为何事,如此快哉?瞧你这模样,莫不是捡着宝了?”
“警长,我今天收获可大了!”情报员立刻凑到桌前,声音压得不算低,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你都不知道,今天内鬼据点里那帮人,就像集体傻了一样!那些平日里藏得严严实实、连提都不敢大声提的‘机密文件’,他们竟然公开宣读,我躲在对面巷子的杂物堆后听了大半,一字不落地全记下来了。”
警长表面上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慢悠悠地转着钢笔杆,可心底早已警铃大作,一股强烈的不安,像藤蔓似的悄然冒头。
这种感觉一旦升起,就像清晨山间的浓雾,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心头,散不开也挥不去。
教父能有这么粗心?
他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个问题。
那个盘踞在城市暗处的家伙,心思缜密得像一张织满蛛丝的网,哪怕是安排一次普通的物资转运,都要绕三个圈子、换两拨人手,行事向来滴水不漏。
这些年与警方周旋,从黑市交易到据点布防,从来没吃过半点亏,怎么可能犯这种“公开宣读机密”的低级错误?
这根本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简直像是故意把破绽摆出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警长的眉头越皱越紧,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愈发清晰: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精心布置好的局,就等着有人往里跳。
他沉默了一瞬,迅速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脸上重新挤出温和的笑容,对着情报员道:“那行啊,看来今天你是走了大运。把你的情报给我瞧瞧,先让我瞅瞅,教父又在背地里作了些什么妖。”
“行啊,没问题!”情报员没多想,爽快地应下来,伸手就去扯桌上的纸袋,“不过我可得跟你说,待会我还要把这份情报呈给市长大人检阅,他昨天还特意叮嘱我,有内鬼的消息要第一时间给他送去,你可得抓紧时间看。”
“你啊你,还是如此不小心。”警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情报员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你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把情报拿出来,万一我是个伪装成警长的内鬼,你这可不是送情报,是送货上门,还得附赠上自己的一条命,划算吗?”
情报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毫不客气地回怼:“少来这套!我不给你看,你待会儿又要念叨我办事拖沓、不懂规矩。再说了,整个警局谁不知道你是铁打的反内鬼先锋?前阵子端掉他们三个据点,哪次不是你冲在最前面?怎么可能是内鬼!”
说着,他从纸袋里掏出一沓厚厚的纸张,纸张边缘有些褶皱,显然是被反复折叠过。
警长打了个哈哈,含糊地把话题糊弄过去,随即低下头,捏着纸张一角,认真地翻看起手中的情报。
可越看,他心里的疑惑就越深。
这些情报杂乱无章,东一句西一句,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算不上什么机密。
他一张一张仔细往下翻,目光快速扫过每一行字:
内鬼阵营最近仓库里缺了些常用药品,感冒药、消炎药都所剩无几,需要尽快从黑市采购;
城西那个废弃工厂的据点,守卫人员换了一批新面孔,听口音像是外地来的;
甚至还有几句教父跟手下闲聊的家常话,说什么最近天气转凉,夜里值守要多添件衣服,别冻着影响干活……
这些内容,哪能称得上是“机密”?简直就是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连街边的线人随便打听都能知道。
“你记的时候,就没先筛选一下?”警长抬起头,看向情报员,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指了指纸上“采购感冒药”的字眼,“这么多无关的信息混在里面,找有用的内容都得费半天劲,市长大人看了怕是也要皱眉头。”
“我当时哪顾得上挑啊!”情报员一脸委屈,摊了摊手,语气里还带着点后怕,“当时情况紧急,我躲在杂物堆后面,只能趴在地上拼命记,生怕漏了一个字。那院子里时不时有人走动,我连大气都不敢喘,哪敢随便删改?万一我以为不重要的内容,恰恰是关键信息,那我不就闯大祸了?到时候别说市长大人,你第一个就得骂我。”
警长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继续低下头翻看文件。
纸张一张张从指缝间滑过,大多都是些没用的信息,有的甚至重复了好几遍,比如“仓库缺药”这句话,在三张纸上都出现过,只是措辞略有不同,看得他有些头疼,都泛起了倦意。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准备先问情报员几个关键问题时,手指翻到第十三张纸时,突然顿住了。
这张纸与其他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不同,上面只孤零零地写着一行字,字迹比其他内容要重一些,显然是阿凯当时特意用力记录的:
明日上午11点,偷袭飞船。
“偷袭飞船?”警长下意识地念出了声,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
他立刻抬头看向情报员,眼神里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下满是严肃,“你确定,内鬼说的是明天上午11点?时间和目标都没记错?没有听漏或者记混?”
“错不了!”情报员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桌面的钢笔都被震得晃了晃,语气十分肯定,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得意,“这可是教父亲口讲出来的,连具体的时间带攻击目标都清清楚楚,没有半点含糊,绝对权威!我听得一字不差,记的时候还特意核对了两遍,生怕出错。”
警长重新低下头,盯着纸上那行字,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纸张戳出个洞来,心里的疑惑却像潮水般越来越汹涌。
他清楚地记得,昨天下午刚收到飞船基地的通知,明天会进行全面的防御升级,不仅要在基地四周安插三倍的巡逻队,每个哨位都加派两人值守,还准备在围墙外侧加装三道红外警戒线,连无人机都会增加巡逻频次,防守力度会达到近期的顶峰,说是“铜墙铁壁”都不为过。
教父那么精明的人,在黑市和警局都安插了眼线,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就算他真的要偷袭飞船,也该选个防守薄弱的时候,比如深夜巡逻人员犯困时,或者凌晨两班换岗的间隙,怎么会偏偏挑明天上午11点这个硬骨头啃?
这个时间点,巡逻队精力最充沛,各项防御措施也刚布置完毕,完全是自讨苦吃。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就像是故意把“进攻信号”摆在明面上,等着他们去应对。
警长把第十三张纸小心翼翼地抽出来,放在一边单独叠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继续翻看后面的文件。
可直到翻完最后一张,也没再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后面的内容大多是些重复的琐事,有的甚至跟前面记录的相互矛盾。
比如有一张纸上写着内鬼阵营最近弹药紧缺,步枪子弹只剩两箱,急需补充;
可另一张纸上却明确写着,三天前刚从黑市秘密进了一批军火,步枪子弹、手榴弹都管够,足够支撑三个月的消耗。
警长将所有文件重新整理好,按照页码顺序叠放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着文件边缘,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
教父那么谨慎多疑的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先是公开宣读机密,让警长轻易听到;又留下如此矛盾的情报,一会说缺弹药,一会说弹药充足;还把偷袭时间定在防守最严密的时候,这一连串的操作,处处透着诡异,就像是故意留下破绽,引诱他们上钩。
难道,这真的是一个局?一个专门针对警方设下的陷阱?
可如果是局,教父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引诱警方把兵力都集中在飞船基地,然后趁机对其他薄弱据点发动攻击?
比如城东的码头,那里最近在转运一批证物,防守相对薄弱。
还是想通过假情报,扰乱警方的判断,让他们把精力都放在应对“飞船偷袭”上,从而忽略其他重要线索?
亦或者,这背后还藏着更大的阴谋,“偷袭飞船”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标另有其处?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凉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警长,你发什么呆呢?”情报员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这情报你看完了没?要是没问题的话,我就赶紧给市长大人送过去了,免得耽误了正事,他要是等急了,又该说我办事不力。”
警长回过神,将文件推回给情报员,眉头依旧紧锁着,语气比刚才更严肃了几分:“你先别急着送,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当时在据点外听的时候,除了这些内容,还有没有其他声音?比如有人咳嗽、走动,或者提到其他时间、地点?尤其是关于偷袭飞船的时间和目标,务必再核实清楚,别是你当时太紧张,记混了信息,或者漏听了关键前提。”
“不至于吧。”情报员接过文件,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苦笑着道,“我记性你还不放心?从小我的记忆力就比别人好,上学时背课文都是最快的。当时我听得清清楚楚,绝对没记错。你也别一直板着个脸了,这办公室的气氛都快掉到冰点了,冻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放松点,说不定这次真是教父大意了呢?”
警长正欲开口回话,想要再叮嘱情报员几句,让他去联系线人,核实一下内鬼的弹药和药品情况。
可就在这时,办公室外面突然陷入一片死般的寂静。
原本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警员间讨论案件的说话声、打印机工作的“滋滋”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都听不见了,只剩下压抑的沉默,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空气凝固。
砰!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骤然响起!
一声巨响,整个警局大楼都仿佛晃动了一下,桌上的水杯、钢笔都被震得跳了起来,窗外的玻璃传来“嗡嗡”的震颤声。
警长霍然回首,冲向迷雾外深远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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