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带来的消息像一块石头投入苏芷原本就并不平静的心湖。
她知道自己不能被动等待，必须主动掌握一些信息。然而，没等她琢磨出打探消息的门路，麻烦便主动找上了门。
翌日上午，苏芷正坐在窗前，试图从一本枯燥的《州郡风物志》里找出些有用的信息，就听得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喧哗，似乎有女子的说话声。
紧接着，守门的侍卫在门外禀报：“王妃，瑞王府白侧妃前来探望。”
（来了！果然来了！）
苏芷捏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紧。她深吸一口气，合上书，脸上迅速调整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些许不安。“请侧妃进来吧。”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院门被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柔和的浅粉色。白纤纤今日打扮得依旧素雅，一身粉霞罗裙，外罩月白纱衣，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珍珠步摇，走动间摇曳生姿，配上她那副天生的楚楚动人模样，确实我见犹怜。
她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丫鬟，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
“姐姐！”白纤纤一进门，便快步上前，眼圈微红，声音带着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妹妹可算见到你了！听闻姐姐前些日子受了惊吓，又被带到这……这偏僻之处，妹妹心中实在难安，特求了王爷许久，才得了允准，前来探望姐姐。”
她说着，就要去拉苏芷的手，姿态亲昵又自然。
苏芷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套路我熟！）
她脸上挤出一个疏离而客气的笑：“有劳白侧妃挂心，我在此处一切安好，摄政王殿下并未苛待。”
白纤纤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难堪，随即被更浓的担忧取代：
“姐姐何必与我生分？我们终究姐妹一场。姐姐在此处，虽说摄政王仁厚，但终究是客居，哪有自家舒心？王爷他……他其实那日也是一时气急，事后亦是懊悔不已，只是拉不下脸面……”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苏芷的神色，试图从她脸上找到怨恨、不甘或者动摇。
（这是来当说客？还是来试探我和南宫辰还有没有旧情？顺便给我上眼药，暗示我在这里是“客居”，名不正言不顺？）
苏芷内心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点茫然：“侧妃言重了。瑞王殿下既已写下休书，我与王府便再无瓜葛。前尘往事，皆如过眼云烟，我已放下。如今能得摄政王殿下庇护，得一安身之所，已是万幸，不敢再有他求。”
白纤纤没料到苏芷会是这般反应。按照她预想，苏芷要么该怨恨咒骂，要么该痛哭流涕祈求回去，怎会如此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疏离？
她心下惊疑，脸上却愈发悲戚：“姐姐能如此想，自是最好。只是……妹妹听闻，那日姐姐拦驾，衣衫不整，形容狼狈，外面已有不少风言风语，于姐姐清誉有损……妹妹实在是为姐姐担忧啊。”
她拿起丝帕，轻轻拭了拭并不存在的眼泪。
（重点来了！开始攻击我的名节了！）
苏芷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这才是白纤纤此行的真正目的——坐实她“行为不端”的罪名，进一步败坏她的名声。
她眨了眨眼，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愧和无奈，叹了口气：
“唉，让侧妃见笑了。那日情况紧急，我为了活命，确实顾不得许多仪态了。想来也是我命该如此，先是被休弃，后又险些丧命，若非摄政王殿下垂怜，只怕早已成了一缕孤魂。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上天眷顾，些许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总比死了强，侧妃你说是不是？”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承认了当时的狼狈，又将原因归结于“活命”，最后还抬出萧彻，点明是“摄政王垂怜”，直接把白纤纤后续可能泼的脏水堵了回去。末了那句“总比死了强”，更是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沙雕气息，让白纤纤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跟我玩道德绑架？不好意思，我没有道德！）
白纤纤被噎了一下，准备好的许多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她看着苏芷那副“我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的表情，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得厉害。
她强笑着转移话题，示意丫鬟将食盒放下：“这是妹妹亲手做的一些点心，给姐姐尝尝鲜，也是妹妹的一点心意。”
“侧妃有心了。”苏芷看都没看那食盒，只是淡淡地道谢。
白纤纤又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西阁的生活，试图打探萧彻是否常来，态度如何，都被苏芷用“王爷事务繁忙，岂是我等能妄加揣测的”、“一切听从王爷安排”等车轱辘话挡了回去。
眼见探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反而自己被苏芷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态度弄得心浮气躁，白纤纤只得悻悻起身告辞。
“姐姐保重，妹妹改日再来看你。”
“侧妃慢走。”
苏芷站在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客气而疏离的笑容。
直到白纤纤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苏芷脸上的笑容才瞬间垮掉，长长舒了一口气。
（妈的，跟白莲花说话真累！每句话都得在脑子里过三遍！）
她看了一眼桌上那盒精致的点心，眼神冷了下来。
“小禾。”
“奴婢在。”
“把这盒点心，原封不动地拿到后院，找个偏僻角落，埋了。”
小禾吓了一跳：“王妃，这……”
“防人之心不可无。”苏芷语气平静，“尤其是她送来的东西。”
小禾似懂非懂，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苏芷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心情却有些沉重。白纤纤的第一次试探被她挡了回去，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而经此一事，她也更加确信，自己必须尽快在萧彻那里，拥有更稳固的、不可替代的价值。
否则，一旦萧彻觉得她带来的麻烦大于价值，她的下场，恐怕会比原著更惨。
生存的危机感，再次变得清晰而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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