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铭从陈灵家出来时,天已经快亮了。他沿着玉兰村的石板路往回走,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碎片上。
走到黎腾慧住的小屋楼下,他抬头看见二楼窗口亮着灯——那是黎腾慧的房间,她住得比他高一层,窗户正对着他的阳台。
萧铭攥紧了口袋里的钥匙,犹豫了很久,终究没上去。
他掏出手机,给黎腾慧发了条消息:“昨晚,对不起”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看见二楼的灯光闪了一下,随即暗了下去,像一颗被掐灭的星火。
进屋后,萧铭没开灯,径直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烟盒里的烟被他抽得只剩空壳,烟雾裹着夜色漫上来,他想起黎腾慧今早递给他的豆浆——还是他爱喝的无糖款,杯壁上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可他却把这份温柔抛在脑后,跑去给另一个女人承诺“我会保护你”。这份自私听起来就很讽刺,也扎得他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疼。
第二天到派出所,萧铭刚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黎腾慧坐在他的工位前,正帮他把散乱的案卷按日期排好。
她穿着件浅蓝衬衫,头发扎成低马尾,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明显亮了一下,又很快低下头,把整理好的案卷推过来:
黎腾慧早,你昨天落下的笔录,我帮你补全了要点。
萧铭走过去,指尖碰到案卷边缘,还带着她掌心的余温。
萧铭谢谢。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怕看见她眼底的期待,更怕她看出自己的心虚。
黎腾慧却像没察觉他的躲闪,从抽屉里拿出个热乎的肉包递过来。
黎腾慧楼下早点铺刚买的,你昨天没吃晚饭,垫垫肚子。
她的语气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示好,仿佛昨晚的争吵从未发生过。萧铭接过肉包,咬了一口,却觉得没什么味道——心里的愧疚早已淹没了所有味觉。
午休时,同事们约着去巷口的小饭馆吃饭。
刚坐下,张国华就端着酒杯打趣:
张国华小萧,腾慧,你们俩好事也该近了吧?上次腾慧妈来所里,还问我你俩啥时候办喜酒呢!
满桌人跟着起哄,萧铭的手僵在杯沿,刚想开口解释,黎腾慧却抢先笑了:
黎腾慧快啦快啦,等忙完这阵子,就跟家里商量了。
她说着,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萧铭,眼神里带着点恳求的软意。
萧铭心口一沉,终究还是配合着点头,举起酒杯跟大家碰了碰。
酒液滑过喉咙,带着辛辣的烧感。萧铭低头吃面时,脑海里却突然闪过陈灵的脸——她蹲在院子里喂蜥蜴时,指尖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梦,可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冷意,却让他莫名心慌。
他赶紧晃了晃头,强迫自己把思绪拉回来,可目光落在黎腾慧笑着和同事聊天的侧脸上时,又涌起一阵强烈的负罪感——他给黎腾慧的,从来都不是完整的爱,只是掺杂着愧疚与责任的补偿。
聚餐结束后,萧铭送黎腾慧回家。
晚风卷起她的长发,她拢了拢头发,轻声说:
萧铭端午我爸妈想让你去家里吃饭,顺便聊聊结婚的事,你要是没空,我们就改时间。
“有空”萧铭立刻应声,不敢看她眼里的光“那我提前准备些东西。”
黎腾慧立刻笑了,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递过来:“我妈爱吃甜口的点心,我爸爱喝生普,我都记在上面了。”萧铭接过本子,指尖碰到她的手,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却还是笑着说:“五一我们去广州玩吧?回来后就很久没有去过那了,我想去看看在那的朋友们。”
萧铭愣了一下,脑海里瞬间闪过陈灵在广州漂泊的十几年。
“好啊”他努力挤出笑,还是答应了“我提前订酒店。”
而此刻,玉兰村后山的废弃地窖里,只有一支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晃动。
陈灵蹲在潮湿的地面上,面前立着一块发黑的木板,上面用图钉固定着十几张照片——有王子轩咧嘴笑的合影,有王瑞的抓拍,有陈小怡抱着孩子的全家福,甚至还有其他还未谋面的同学。
木板最上方,是陈知云穿着蓝中山装的照片。陈灵手里攥着红色马克笔,笔尖在照片上画了一个叉号。
手电筒的光映着她的脸,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恨意。
她抬手摸向木板上的照片,指尖划过每张脸,像是在确认猎物的模样。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一张泛旧的小学合影上——照片里,萧铭站在人群中,旁边是缩在角落的自己,两人之间隔着好几个人。陈灵的指尖在萧铭的脸上顿了顿,轻轻摩挲着,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又被恨意覆盖。
地窖深处传来老鼠跑过的窸窣声,陈灵关掉手电筒,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些被欺负的画面——被扔进泥里的作业本,被撞在栏杆上的额头,还有冰冷河水里的窒息感。
那一晚她背着父亲去世的时候,那些画面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脏发疼,也让她复仇的念头更加坚定。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磨得发亮的小刀,刀刃在黑暗中反射出微弱的光。
陈灵轻轻抚摸着刀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那些冷眼旁观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个小镇欠她的,她要一点一点,全部拿回来。
夜色渐深,萧铭坐在家中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一片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黎腾慧的期待,又该如何回应陈灵的苦难,只是不停地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仿佛那袅袅升起的烟雾能够带走他心中的烦恼。
他闭上眼,陈灵的身影如幽灵般在脑海中浮现,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男人的脸颊,而后牵着他走向那柔软的床铺。她温柔地帮他擦掉脸上的泪水,轻轻抚过萧铭那如钢铁般坚硬的腹肌,恰似藤蔓与树相互交织,两个人如胶似漆地拥吻在一起,身影逐渐融为一体。
自打那天萧铭决定将“不告发陈灵”的事锁进心底后,日子便成了循环。
派出所的工作填满了他的白天,整理案卷、调解邻里矛盾、跟着老张去村里排查安全隐患,他总把日程排得密不透风——好像只要忙到没空思考,就能暂时压下对黎腾慧的愧疚。
偶尔同事约着下班去镇口小酒馆喝酒,他也会凑个热闹。
听着大家吐槽辖区里的糟心事、聊家里孩子的趣事,他端着酒杯附和,眼神却总在恍惚间飘向窗外——仿佛下一秒,陈灵就会穿着素裙,从巷口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忽然不敢去玉兰村了,哪怕执勤路过陈家老屋的巷子,也会刻意加快车速,连眼角余光都不敢多瞟,像在逃避一场注定会刺穿自己的审判。
黎腾慧倒像忘了上次的争吵。每天早上,她会把热好的无糖豆浆和肉包放在他工位上。
午休时,还会帮他把散乱的案卷按日期排好,晚上还会主动发消息问他“要不要带夜宵”。
只是偶尔,她看着他的眼神里会多一丝试探,像怕触碰到什么不能提的伤口。
五一假期来得猝不及防。出发去广州的前一晚,萧铭坐在阳台抽了半包烟,手机里躺着黎腾慧发来的消息:“明天高铁站见呀,我查了攻略,北京路的双皮奶超正宗噢!”他盯着屏幕,指尖悬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个“好”。
第二天在高铁站见到黎腾慧时,她穿了条鹅黄色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手里拎着个印着小雏菊的行李箱,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你看我带了什么!”她献宝似的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这是我列的清单,有你爱吃的肉松饼,还有我妈让带的杏仁饼,下午我们先去北京路,晚上去珠江边散步,怎么样?”
她拉着他的胳膊,语气里满是期待,像个盼了很久出游的孩子。
萧铭跟着笑,心里却沉得发慌。
坐高铁时,黎腾慧靠在他肩上看风景,小声聊起以前在广州工作的日子:“我还记得那时候我租的房子就在天河城附近,每天下班都去吃那家啫啫煲,老板还总多给我加一勺酱汁。”
萧铭听着,可脑子里就是不受控制地想起陈灵——赵桂兰曾说她在广州洗过盘子、在发廊打过工,不知道在那热闹的街头里,她是不是也曾一个人吃过冷掉的盒饭,是不是也在深夜的路灯下独自走回家。每每想到这里,萧铭就感到异常的心痛,就像是被上万个针扎着一样。
到了酒店放下行李,黎腾慧就拉着萧铭去了北京路。
她熟门熟路地钻进一家老字号糖水铺,点了双皮奶和姜撞奶,推到萧铭面前:“快尝尝,比我们镇上的甜汤店正宗多了!”萧铭舀了一勺,甜意漫在舌尖,却没尝出她口中的好——他满脑子都是陈灵手腕上的疤,也不知道那些年,她有没有好好吃过一顿热饭。
下午,黎腾慧约了以前的旧同事在商场见面。三个女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聊起当年的趣事:“还记得吗?你当年为了赶项目,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吃了一个月泡面!”
“还有那次团建,你差点就把烧烤架弄翻了……”
黎腾慧笑着摆手,拉过萧铭介绍:“对了,这是萧铭,我男朋友,现在是警察,可厉害啦!”
同事们纷纷打趣,说她终于等到了对的人。
萧铭跟着点头,心里就像被针扎般——他明明给不了黎腾慧完整的爱,为什么还占着她的期待,这算什么?
晚饭时,黎腾慧还在兴奋地规划第二天的行程:“明天我们去长隆吧,我想看看熊猫,还有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看白虎吗?晚上我们再去吃那家我跟你说过的啫啫煲,老板肯定还认识我!”
萧铭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终于还是咬了咬牙,放下筷子:“腾慧,我们分手吧。”
黎腾慧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碗里。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发颤,眼睛一下子红了“萧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今年你还说,等忙完这阵子就跟我求婚的。”
“我知道”萧铭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是我不好,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日子。”
“想要的日子?”黎腾慧猛地站起来,眼泪掉了下来“我想要的,不就是跟你一起过日子吗?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陈灵,自从她回来后,你就变了!”
萧铭的喉结滚了滚,沉默成了最直白的答案。
黎腾慧看着他,眼泪掉得更凶:“我不要分手。萧铭,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从你在广州敲代码,到你回镇上考警校,我从来没放弃过,你不能说分就分。”她说完,转身就往酒店跑,萧铭想追,脚步却像灌了铅,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那天晚上,萧铭在酒店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烟抽了一根又一根。
凌晨时,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推开门,看见黎腾慧坐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还带着泪痕。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沙哑,没再提分手的事,只是起身拿了睡衣去浴室“水我放好了,你也洗洗吧。”
萧铭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没多久,黎腾慧洗完澡出来,穿着酒店的浴袍,头发湿漉漉的。
她走到他面前,轻轻抱住他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萧铭,我们别闹了好不好?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等回去了,我们就去我家跟我爸妈说结婚的事,好不好?”
她的吻轻轻落在他的唇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
萧铭的身体瞬间僵住,脑海里突然闪过陈灵的脸——那天在她家里,他吻她时,她眼底的慌乱与脆弱,像根针狠狠扎进心里。
他猛地推开黎腾慧,声音有些急促:“别这样,我们……结婚后再说。”
黎腾慧的身体顿住,眼神里的期待一点点冷下去。
她慢慢松开手,后退了两步,声音带着哭腔:“是因为她,对不对?你连碰我都不愿意了,是不是因为心里装着别人?”
萧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看着黎腾慧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刀割——他对不起她,可他没办法欺骗自己,更没办法欺骗她。
黎腾慧没再追问,转身走到床边,背对着他躺下,被子裹得紧紧的,像在隔绝所有伤害。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接下来的几天,黎腾慧没再提分手,也没再像之前那样兴奋地规划行程。去长隆时,她跟着萧铭看熊猫,却没了之前的笑意。
去珠江边散步时,她走在前面,没再拉他的手。
萧铭心里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跟着她的脚步,像个笨拙的影子。
五月五号,他们坐高铁回了水仙镇。刚下高铁,黎腾慧就说要另外请几天假回爸妈家,没让萧铭送。
“你……自己多保重。”她转身时,声音带着哽咽,却没回头。萧铭看着她打车离开的背影,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
回到镇上后,萧铭在家待了一上午,最终还是拎着买好的水果和面包虫——他特意去宠物店问的,说蜥蜴爱吃这个——往玉兰村走。
走到陈家老屋前,他深吸了口气,才抬手敲门。
门开了,陈灵穿着件白色卫衣,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看见他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进来呗”她侧身让他进去,院子里的蜥蜴还在布上爬着,白猫趴在石桌上睡觉。
萧铭把水果放在石桌上,又把面包虫递过去:“我听宠物店的人说,这个蜥蜴爱吃。”陈灵接过,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顿了一下,又很快分开。
“谢谢”她蹲下来喂蜥蜴,动作依旧轻柔。
“这段时间……你还好吗?”萧铭站在旁边,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陈灵喂完蜥蜴,起身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复杂:“挺好,偶尔也会想起以前的事,睡不着。”
萧铭的心沉了沉,想说“有我在”却又不敢——他连黎腾慧都辜负了,又怎么敢给陈灵承诺?
“你呢?回来后我就听镇上的人说你有女朋友了”陈灵突然问“你和女朋友……没吵架吧?”
萧铭苦笑了一下:“我们……可能要分手了。”陈灵的眼神动了动,没再追问,只是转身进屋:“我给你倒杯水吧”
陈灵端着水杯出来时,杯壁还带着温热的水汽。
她把杯子递到萧铭手里,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腹,又飞快缩了回去。
“好端端的,为什么想分手啊?”陈灵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白猫身上,声音轻得像风“你们感情不好?”
萧铭握着水杯,掌心的温度顺着杯壁漫上来,却暖不透心里的凉。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不是,是我们不合适……”
陈灵抬眼看他,眼神里藏着点探究,却没追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院子里静下来,只有蜥蜴爬过布面的细微声响,还有白猫偶尔发出的呼噜声。
陈灵刚蹲下身准备给蜥蜴添食,就听见萧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带了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回来这阵子……经济上还好吗?”
她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悬在面包虫盒上方,没回头:“还行,以前在广州攒了点,够花的。”
萧铭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声音放得更柔:“要是不够,你别硬撑。我这里……我这里有钱,多少都可以,你先拿着用。”
他说着,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钱包,像是下一秒就要把钱掏出来。
陈灵终于转过身,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防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不用了。我虽然过得不算好,但还没到要靠别人接济的地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倔强“当年在广州,我连捡瓶子卖钱都过来了,现在也饿不死。”
萧铭的手僵在口袋里,脸上有点发烫,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冒犯到她了。他赶紧收回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就是怕你手头紧,怕你过的不好,我不想你再受委屈。”
陈灵低下头,看着地上爬过的一只小蜥蜴,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不想欠别人的,尤其是……”
她没说下去,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欠人的滋味,我尝够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找份工作?你不是有兽医资格证吗?镇上或者县里的宠物诊所,说不定会招人。要是你想找,我可以帮你打听,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提到兽医资格证,陈灵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
她站起身,走到石桌旁,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才说:
陈灵想过。但镇上就一家宠物诊所,老板自己懂点医术,不招人。县里的诊所倒是有招人的,但离这儿太远,每天来回跑不方便。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怕跟人打交道,尤其是镇上的人,他们看我的眼神,我不舒服。”
萧铭想起村里那些闲言碎语,还有当年欺负过她的人,心里一阵愧疚。
他看着陈灵眼底的落寞,忍不住说:
萧铭没关系,你可以自己开一家诊所呀,我可以帮你看看有没有附近的房子出租。至于镇上的人,你不用在意他们的眼光,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陈灵抬起头,看着萧铭认真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笑了笑,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
陈灵你不用对我这么好,当年的事,都过去了,你也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她转过身,又看向院子里的爬宠“我现在这样也挺好,不用跟人打交道,清净的很。”
萧铭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还在防备着自己,也知道急不来。
他叹了口气,没再勉强,只是说:“那要是你以后想找工作了,或者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我的电话,你记着,随时都能打。”
陈灵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还有蜥蜴爬过布面的细微声响。
萧铭站了一会儿,看着陈灵专注喂爬宠的样子,他靠近的去握住她的手,忽然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萧铭忙完了吗?
陈灵嗯……怎么啦
陈灵被拽进怀里的瞬间,鼻尖先捕捉到萧铭身上的气息——混着淡淡的烟草香,还有阳光晒过的干燥感,陌生却又让她莫名安心。
她的身体僵着,指尖无意识地蜷起,能清晰摸到他腰间紧实的肌肉,还有他手臂上传来的、带着颤抖的力道。
萧铭要不要?
萧铭的声音压得极低,在她耳边滚过,像磨过砂纸的粗粝,又裹着化不开的滚烫。
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垂,让她瞬间红了脸,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抬眼望他,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刚好落在他眼底——那里没有平时的犹豫,没有对黎腾慧的愧疚,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沉得像要将她吸进去。
这些天的隐忍突然在这一刻崩了线。萧铭想起第一次在菜市场看见她的局促,想起云吞店里她盯着灵队的冷漠,想起她手腕上叠着的旧疤,想起她拒绝自己给钱时的倔强……所有的心疼、愧疚,还有不敢承认的喜欢,都在这一瞬变成汹涌的渴望。
他没等陈灵再回应,低头就吻住她,力道大得让她闷哼一声,却又在触到她颤抖的唇瓣时,瞬间放轻了动作。
陈灵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从最初的僵硬到慢慢放松。
她能感受到萧铭的吻里藏着的慌乱与急切,像是在弥补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她闭着眼,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床边走,脚下踢到爬宠盒的声音都没让她分心——这么多年,她第一次不用防备,不用躲,能安心靠在一个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