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00.

“别哭，敖丙……”

风里还裹着封神台的硝烟味，这句话却轻得像羽毛，落在敖丙心上，烫得他连呼吸都发疼。

01.

敖丙的指尖还沾着哪吒身上的血，温热的，却在一点点变冷。不过半日光景，那个清晨还笑着跟他说“等打完这仗，咱们就去人间看桃花”的人，此刻正半靠在他怀里，腹部插着的剑刃染透了红，连混天绫都垂在一旁，没了往日的张扬。

“对不起啊敖丙……我食言了……”哪吒的眼半合着，睫毛上沾了血珠，声音细弱得像要被风吹散。他想抬手擦去敖丙眼角的泪，可手臂重得抬不起来，只能任由指尖在半空微微颤抖。

敖丙把人抱得更紧，不顾血污染透了自己的白衣，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吒儿…不要……别离开我……”他知道哪吒的藕身靠魔气维系，此刻魔气随着伤口散逸，怀中人的身体正一点点变得透明，像要融进空气里。

哪吒终于攒够力气，染血的指尖轻轻触到敖丙的眉眼，涣散的目光里，敖丙的脸模糊又清晰。他笨拙地临摹着敖丙的眼尾、鼻梁，像是要把这张脸刻进魂魄里，声音带着笑意，却比哭还让人心碎：“别哭啊…你笑起来…才好看嘛……”

温热的泪滴在哪吒脸上，和血混在一起。敖丙看着怀中人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连握着他的手都快抓不住实体，泪水汹涌得更厉害：“吒儿，吒儿……”

“敖丙…起风了……”哪吒的眼睛彻底合上，混天绫最后闪了下金光，“我会在风中…借着你每一次呼吸…亲吻你……”

风突然大了，吹得敖丙的衣袍“猎猎”作响，也吹散了哪吒最后一丝气息。那句没说完的“我爱你”，裹在风里，随着漫天金光，消失在封神台的硝烟中。

后来，三界都传，封神大战里，华盖星君敖丙一战封神，却永失所爱。没人知道，他封神时穿的那身星袍下，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牵挂。

02.

忘川河畔的风，三百年里就没停过。孟婆坐在奈何桥边，手里的汤勺搅着锅里的孟婆汤，甲骨文写的“孟婆汤”三个字，在绿火映照下泛着幽幽的光。

“星君今日可有来？”孟婆支着下巴，水眸扫过忘川边那抹熟悉的蓝色身影，语气带着几分习以为常的轻缓。

小碧凑过来，笑着打趣：“婆婆，您这问的不是废话嘛？华盖星君三百年了，哪天不是卯时就来，天黑才走？”她顿了顿，又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问，“不过婆婆，您说星君到底在找什么啊？忘川的亡魂来来往往，他天天站在这儿，眼睛都不眨一下。”

孟婆敲了敲小碧的额头，把汤勺放回锅里，红扇“唰”地打开，慢悠悠晃着：“你这丫头，百年来天天问，也不嫌烦。”见小碧嘟着嘴一脸期待，她终是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忘川的水，“三百年前封神大战，中坛元帅哪吒为护敖丙，替他挡了致命一击，魂飞魄散。可没人知道，哪吒不仅是敖丙的挚友，还是他在下界瞒着所有人娶的妻。”

“啊？”小碧眼睛瞪圆了。

“哪吒死后，敖丙差点随他去了。”孟婆的目光落在敖丙身上，那抹蓝色身影孤零零地站在河边，连风都像是绕着他走，“后来太乙真人不忍心，告诉他哪吒还有一丝残魂留在忘川，敖丙这才撑了下来，天天来这儿找，一找就是三百年。”

小碧顺着孟婆的目光看去，见敖丙弯腰，轻轻拂过水面，像是在怕惊扰了什么，忽然觉得鼻子发酸：“那…他找到没有啊？”

孟婆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扇子，绿火映着她的脸，眼神里藏着几分复杂。忘川的水依旧在流，三百年了，那丝残魂，始终没出现。

03.

“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

尖锐的嘶吼突然划破忘川的寂静，小碧吓了一跳，抬头就见敖丙抓着一个鬼差的衣领，指节泛白，淡蓝色的瞳眸里满是猩红，连周身的灵气都开始紊乱，卷起河边的碎石，砸得亡魂们四处躲闪。

那鬼差被敖丙的气势吓得腿软，却还是硬着头皮喊：“我说！哪吒的死是天帝策划的！他忌惮哪吒的魔丸身份，封神大战不过是顺水推舟！全天庭都知道，就你被蒙在鼓里！”

敖丙的手骤然松开，鬼差踉跄着跑开，还不忘回头骂了句“疯子”。他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结，耳边反复回响着“天帝策划”“全天庭都知道”，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原来三百年的寻找，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原来他封神时接受的天帝赏赐，是用哪吒的命换的；原来所有人都瞒着他，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日复一日地守在忘川……

“何必呢……”敖丙低声喃喃，声音里满是绝望。下一秒，他周身的灵气彻底失控，蓝色的光晕炸开，忘川的水被掀得老高，虾兵蟹将被打得落荒而逃，虚弱的亡魂在灵气中瑟瑟发抖，随时都可能魂飞魄散。

“这星君莫不是疯了！”小碧躲在孟婆身后，看着混乱的场面，急得眼眶发红，“再这样下去，亡魂们都要没了！”

孟婆狭长的凤眸微眯，手中的汤勺快速舀起一勺孟婆汤，朝着敖丙的方向撒去。淡金色的汤水落在灵气光晕上，紊乱的灵气顿时收敛了几分。她皱着眉，一边继续撒着孟婆汤，一边朝着敖丙走去，嘴里低声道：“看来他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婆婆？”小碧在后面喊，却没得到回应。孟婆顶着肆虐的灵气，一步步靠近敖丙，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三百年的执念，一朝崩塌，换谁都撑不住。

混乱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太乙真人驾着祥云赶来，才总算稳住了敖丙的灵气。敖丙靠在太乙真人怀里，眼神空洞，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最后，太乙真人抱着他，驾着祥云往江南去，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眼忘川，眼神复杂。

小碧凑到孟婆身边，看着祥云消失的方向，小声问：“婆婆，星君还会回来吗？”

孟婆收起汤勺，望着忘川的水，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点头：“会的。他还没找到想找的人，怎么会不回来。”

忘川的风依旧在吹，奈何桥边的孟婆汤还在煮着，只是那抹蓝色的身影，暂时消失在了河边。但所有人都知道，等敖丙养好伤，他还会回到这里，继续找那个藏在风里、藏在忘川水中的，属于他的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