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西晒坡的守墓松，人间烟火的约定

从长白山下来，四人一路向西，终于在清明前夕抵达了西晒坡。

山脚下的村子比想象中热闹，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碎雪。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人正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看到苏瑶他们，其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眼睛一亮：“是小瑶丫头吧？你爷爷念叨的客人，可算来了。”

苏瑶认出那是爷爷的老友李伯，连忙上前：“李伯，好久不见。我们来看看守墓松。”

“哎，该来看看，该来看看。”李伯颤巍巍地站起来，往山上指，“那棵松啊，去年遭了场雷劈，我还以为要枯了，开春竟又冒出新芽来，跟你爷爷似的，犟得很。”

张起灵把背包递给吴邪，自然地接过苏瑶手里的祭品篮：“我背。”篮子里是苏瑶特意准备的南瓜饼和米酒，都是爷爷和奶奶生前爱吃的。

上山的路铺着青石板，两旁长满了野菊，虽然还没到花期，叶片却绿得发亮。走到半山腰，苏瑶突然停步，指着路边一块光滑的岩石：“小时候爷爷总带我在这里歇脚，说这块石头能治腰疼。”

张起灵蹲下身，指尖拂过岩石上的凹痕，那是常年坐卧留下的印记。“你爷爷在这里刻过记号。”他指着一道极浅的刻痕，像个简化的“瑶”字，“怕你走丢。”

苏瑶的眼眶热了热，小时候她总爱满山跑，爷爷就用这种方式在沿途做标记，现在想来，那些看似随意的刻痕，全是藏在岁月里的牵挂。

再往上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视野突然开阔——一棵歪脖子松树矗立在山坳里，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靠近根部的地方有一道焦黑的疤痕，正是李伯说的雷劈痕迹。但疤痕往上，枝条却郁郁葱葱，新抽的嫩芽带着嫩绿色，在春风里轻轻晃动。

“就是这棵。”苏瑶放下祭品篮，蹲在树下，摸着树干上的纹路，“爷爷说，当年他和你在这里躲过螭蛊，就靠这棵树分辨方向。”

张起灵站在她身边，目光落在树干高处，那里有个不起眼的树洞。他伸手进去，掏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半块青铜符，和苏瑶家里那半块正好能拼合。

“是你爷爷留的。”他把青铜符递给她，“他说，等你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你，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苏瑶将两块青铜符拼在一起，符面上的云雷纹组成了完整的图案，像一只展翅的凤凰。她突然明白，爷爷和张起灵之间的约定，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救命之恩”，而是跨越生死的信任与托付。

胖子在树下铺了块布，把带来的吃食摆出来：“来来来，胖爷我带了酱肘子，咱们陪老苏爷喝两杯。”

吴邪打开米酒，给每个杯子都倒上：“苏爷，您放心，小瑶现在很好，我们都在呢。”

苏瑶拿起酒杯，对着守墓松敬了一杯：“爷爷，奶奶，我来看你们了。你们说的人间烟火，我找到了。”

张起灵默默地拿起另一杯酒，浇在树下的泥土里。酒液渗入土中，仿佛能抵达另一个世界，告诉那位老人：您的牵挂，我替您守着。

吃过东西，胖子和吴邪去旁边采野茶，苏瑶和张起灵坐在树下晒太阳。春风拂过，松针簌簌作响，像在说悄悄话。

“你看这树皮，”苏瑶指着树干上斑驳的纹路，“像不像爷爷笔记里画的地图？”

张起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些自然形成的纹路，隐约能看出西晒坡的地形。“他当年在这里画过路线图，怕我找不到出去的路。”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也怕……你以后想来，找不到这里。”

苏瑶靠在他的肩膀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松针味，心里安稳得很。她想起在长白山青铜门前，他说“现在就去西晒坡”时的坚定，想起他用西晒坡的铜给她打戒指时的认真，突然觉得，所有的冒险和等待，都是为了此刻的安宁。

“我们在这里挂个木牌吧。”她从背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桃木牌，上面刻着“平安”两个字，是她跟着张起灵学刻的，虽然手法生涩，却透着认真，“就像在云台山说的那样，每年来挂一个。”

张起灵接过木牌，找了根结实的枝条挂上去。春风吹过，木牌轻轻晃动，和松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歌。

下山的时候，夕阳正染红了天际，守墓松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个沉默的守护者。村口的桃花还在落，李伯站在老槐树下挥手：“小瑶丫头，常来啊！”

“会的！”苏瑶回头喊道，握紧了张起灵的手。

车上，吴邪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有守墓松的，有胖子啃酱肘子的，还有苏瑶和张起灵坐在树下的背影，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说真的，”吴邪笑着说，“还是这样的日子舒服，比倒斗强多了。”

胖子在副驾驶座上打了个饱嗝：“那是，等回了古玩街，胖爷我给你们露一手，做个铁锅炖大鹅，庆祝庆祝。”

苏瑶靠在张起灵的肩头，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还没教我编竹笼呢。”

他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回去就教。不过……你得先教我修复那个青花瓷瓶，上次被我磨坏了口沿。”

“那是你笨！”苏瑶笑着捶了他一下，指尖碰到他手腕上的银镯子——那是她后来给他打的，刻着个小小的“瑶”字，和她的正好成对。

车窗外的桃花还在飘落，春风里带着花香和泥土的气息。苏瑶知道，往后的日子里，不会再有惊心动魄的古墓探险，不会再有蛇眉组织的追杀，只有古玩街的晨光暮色，修复室里的木屑与铜屑，还有身边这个人，会陪她一起，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值得珍藏的模样。

守墓松的约定，青铜门的誓言，最终都化作了人间烟火里的牵手与陪伴。就像那棵历经风雨的松树，纵然有过伤痕，却总能在春天抽出新芽，向着阳光，坚定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