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古玩街的晨光，修复室里的流年

回到古玩街时，已是初夏。梧桐树叶绿得发亮，蝉鸣在巷子里此起彼伏，阳光透过叶隙洒在青石板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苏瑶的工作室依旧在老地方，门楣上挂着“瑶光阁”的木牌，是爷爷当年亲手写的。推开木门，“吱呀”一声轻响，熟悉的檀香味扑面而来——那是修复古籍常用的糨糊混着艾草的味道。

张起灵把行李放下，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窗台上的盆栽。那是一盆文竹，是苏瑶临走前叮嘱邻居帮忙照看的，此刻叶片有些发黄。他拿起喷壶，细细地往叶面上喷水，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古董。

“别喷太多，会烂根的。”苏瑶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拿着刚买的薄荷糖，剥开一颗递到他嘴边，“尝尝，凉丝丝的，败火。”

他张嘴接住，甜味混着薄荷的清凉在舌尖散开，看着她额角的薄汗，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蒲扇，帮她扇风。扇叶摇动的“呼呼”声，和窗外的蝉鸣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吴邪和胖子下午就走了，说是要回杭州处理些事，临走前胖子塞给苏瑶一袋子东北的榛子，说是长白山特产，“给小哥补补脑子”。张起灵当时没说话，只是把胖子背包里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摸走了，气得胖子嗷嗷叫。

“说好了教我编竹笼的。”晚饭后，苏瑶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着张起灵拿出一捆青竹。竹子是下午去巷尾的竹器铺买的，削得光滑笔直，带着淡淡的竹香。

他拿起一把小刀，指尖在竹条上轻轻一旋，竹条就像有了生命般弯出个圆润的弧度。“先学编底座。”他放慢动作，演示着如何将竹条交叉固定，“力道要匀，太松会散，太紧会断。”

苏瑶学得认真，手指却不听使唤，刚编好的底座“哗啦”一声散了架。她有些泄气地噘嘴，却见张起灵拿起她编坏的竹条，三两下就改成了个小巧的竹篮，还在篮沿编了朵简单的桃花。

“给你装针线。”他把小竹篮递给她，耳尖微微发红。

苏瑶看着那朵歪歪扭扭的桃花，突然笑了，凑过去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谢谢张老师。”

他的动作顿了顿，耳根瞬间红透，手里的竹条差点掉在地上。月光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竟有些像当年在古墓里，他帮她挡开尸蹩时的样子，只是少了些冷冽，多了些烟火气。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像杯温吞的茶。苏瑶每天修复老物件，张起灵就在旁边帮忙打磨、上漆，偶尔递块刚切好的西瓜，或是提醒她喝晾好的绿豆汤。

有天下午，来了个老太太，抱着个缺了口的青花瓷碗，说是老伴儿留下的，想补好留个念想。苏瑶看着碗底的款识，是民国的民窑货，不值什么钱，却透着家常的温润。

“能补。”她笑着说，“用金缮，补好后跟新的一样。”

张起灵在旁边磨金粉，听到这话抬头看了一眼，见老太太的手在微微发抖，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布，递给她：“擦擦汗。”

老太太接过布，眼圈红了：“小伙子真细心，跟我家老头子年轻时一样。”

金缮要等漆干，老太太隔天来取。看到补好的碗，缺口处的金线像条温柔的河，把残缺的地方连缀成了风景，她激动得直抹眼泪，非要多给些钱，苏瑶推辞不过，只收下了应得的工钱，还送了老太太一小袋自己炒的南瓜子。

老太太走后，张起灵突然说：“我也学金缮吧。”

苏瑶惊讶地挑眉：“你不是更喜欢木工吗？”

“你的手有时候会抖。”他指了指她修复青铜器时不小心被工具磨出的茧子，“金缮要稳，我来做，你指挥。”

她的心突然一暖，想起在西晒坡守墓松下，他说“你的伤需要处理”；想起在长白山，他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她；想起这一路来，他所有的沉默和守护，都藏在这些细枝末节里。

“好啊。”她笑着点头，“那我就当你的指挥家。”

傍晚收摊时，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瑶锁门时，发现门楣上的“瑶光阁”木牌旁边，多了个小小的木刻，是只展翅的凤凰，和她的青铜符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刻的？”她指着木刻，眼里闪着光。

“早上。”他挠了挠头，“觉得空着不好看。”

晚风拂过，梧桐叶沙沙作响，带着晚饭的香味。苏瑶看着他，突然觉得，所谓岁月静好，不过就是这样——有个人陪你守着一间小小的工作室，在晨光里修复时光的碎片，在暮色里编一个装针线的竹篮，把所有的深情都藏在不言不语里，却比任何誓言都要坚定。

她悄悄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很暖，带着竹条和金粉的味道。无名指上的青铜戒指轻轻硌了一下，像在提醒她，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最终都化作了此刻的人间烟火，平淡，却无比珍贵。

巷口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线下，两个影子紧紧依偎着，慢慢往家的方向走。蝉鸣还在继续，像一首永远唱不完的歌，唱着古玩街的流年，也唱着他们未完待续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