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夏夜里的蝉鸣，藏在细节里的温柔

入夏的古玩街，最热闹的要数傍晚。夕阳刚把青石板晒得发烫，巷口的冰棍车就支了起来，“哐当哐当”的铃铛声混着孩子们的笑闹，驱散了一天的燥热。

苏瑶趴在工作室的柜台上，看着窗外卖西瓜的三轮车经过，鼻尖萦绕着修复室里特有的桐油味，还有张起灵刚泡的薄荷茶的清香。

“又在偷懒。”张起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笑意。他手里拿着块刚打磨好的玉佩，玉色温润，上面雕着片小小的荷叶，叶脉清晰得能数出纹路。

“哪有。”苏瑶转过身，抢过玉佩把玩着，“这是给李伯的？他上次说想找块玉给孙子做长命锁。”

“嗯。”他点头，递给她一杯薄荷茶，“凉好了。”茶杯壁上凝着水珠，碰在指尖凉丝丝的，正好压下夏末的燥气。

最近工作室的生意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街坊邻居送来的老物件——王婶家缺了腿的红木椅，赵大爷祖传的铜烟袋，还有隔壁花店姑娘摔裂了的青瓷瓶。苏瑶总说“举手之劳”，收的工钱还不够买材料，张起灵却从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帮她打磨、上胶，把最费力气的活都揽了去。

就像此刻，他正蹲在地上，给那把红木椅上蜡。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他的动作专注而缓慢，指尖沾着蜡油，却丝毫不在意。苏瑶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在长白山青铜门后，他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地挡在她身前，黑金古刀的寒光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温柔。

“张起灵，”她突然开口，“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帮吴邪他们做很多事？”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放下手里的蜡布，走到她面前，伸手拂去她发梢沾着的一点木屑：“以前是责任，现在是……心甘情愿。”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瞬间热了起来，比窗外的夕阳还要烫。她低下头，假装研究手里的玉佩，却听见他转身去厨房的声音，接着是“叮叮当当”的响动——他在给她切西瓜。

傍晚收摊时，突然下起了雷阵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啪作响，远处的天际时不时闪过一道闪电，把巷子照得如同白昼。

“今晚可能有暴雨，要不要提前关店？”苏瑶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梧桐叶，有点担心。

张起灵却走到角落，搬出一个旧木箱，里面是他前几天整理出来的工具——防水布、麻绳，还有几支蜡烛。“早有准备。”他说着，已经开始用防水布遮盖柜台上的老物件，动作麻利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

苏瑶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真正的守护，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把所有可能的风雨，都提前挡在门外。”

暴雨来得又急又猛，转眼就把巷口淹成了小河。工作室的屋顶偶尔漏下几滴雨，张起灵就用盆接着，“滴答滴答”的水声混着窗外的雷鸣，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他在角落里点了支蜡烛，昏黄的光晕里，两人坐在小板凳上，分吃着下午没吃完的西瓜。西瓜是张起灵挑的，沙瓤，甜得恰到好处，籽都被他提前挑干净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吐籽？”苏瑶咬着西瓜，含糊地问。

“看你吃葡萄总剥皮。”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苏瑶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她从没说过自己不爱吐籽，可他却记住了。就像他记得她喝薄荷茶要加两颗冰糖，记得她修复瓷器时总爱在左手垫块棉布，记得她怕黑，每晚睡前都会留一盏小夜灯。

这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比青铜门后的生死相护，更让她心动。

雨渐渐小了些，蝉鸣又不知疲倦地响了起来，比之前更清亮，像是在庆祝这场及时雨。张起灵突然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个小小的木盒，递给苏瑶。

打开一看，里面是枚银戒指，比之前那枚更精致，戒面雕着两只交缠的蝉，翅膀薄得能透光。“听吴邪说，蝉象征‘蜕变新生’。”他的声音有点低，“我们的日子，也算新开始。”

苏瑶捏着戒指，指尖能感受到银器特有的凉意，心里却暖得像揣了团火。她抬起手，让他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正好和那枚青铜戒指叠在一起，一凉一暖，像是把过去和未来都圈在了一起。

“那你呢？”她看着他空荡荡的无名指，“你的呢？”

他从盒子里拿出另一枚，戒面是片小小的荷叶，和他早上雕的玉佩正好成对。“在这。”他自己戴上，动作有点笨拙，却透着小心翼翼的认真。

烛光摇曳中，两只交握的手格外清晰。苏瑶看着戒指上的蝉和荷叶，突然笑了——蝉鸣一夏，荷叶常青，就像他们的日子，不必轰轰烈烈，却能在细水长流里，藏满彼此的温柔。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把银辉洒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远处传来卖馄饨的梆子声，混着近处的蝉鸣，像一首温柔的夜曲。

张起灵收拾好工具，苏瑶则把剩下的西瓜用保鲜膜包好。锁门时，她看见门楣上的凤凰木刻被雨水洗得发亮，旁边的“瑶光阁”木牌下，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灵”字刻痕，是他偷偷加上去的。

“回家吧。”他牵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安稳得让人踏实。

两人并肩走在月光下的巷子里，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模样。苏瑶看着脚下的影子，突然觉得，那些惊心动魄的冒险，那些跨越生死的约定，最终都化作了此刻的平凡——夏夜里的蝉鸣，雨后的月光，还有身边这个人，愿意陪她在柴米油盐里，把日子过成最温暖的模样。

而这，或许就是爷爷说的“人间烟火”，比任何古墓里的奇珍异宝，都要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