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苏瑶就被院外的喧闹声吵醒。她揉着眼睛推开窗，看见王月半正指挥着几个村民往院子里搬木柴，吴邪站在梯子上挂红灯笼，灯笼穗子被晨风吹得乱晃，差点扫到他鼻尖。
“这灯笼该往左边挪挪。”张起灵的声音从院子另一角传来，他正在帮李大爷摆喜宴用的桌椅，“对，就这儿，阳光能照到，喜庆。”
苏瑶望着他被晨雾打湿的发梢，想起昨夜他在篝火旁说的话，耳尖微微发烫。她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银戒，起身梳洗，镜中倒映的少女眉眼舒展，不再是当年那个带着刺的野蔷薇。
“新娘子起来啦？”王月半看见她，立刻咋咋呼呼地喊，“快看看胖爷给你准备的喜轿！纯手工扎的，比城里那些破车有排面多了！”
院门口停着顶朱红花轿，轿帘上绣着并蒂莲，流苏穗子坠着小铃铛，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响。苏瑶忍俊不禁：“王大哥，这是要抬我去镇上吗？”
“那必须的！”王月半拍着胸脯，“胖爷我亲自给你当轿夫，保准让你风光大嫁！”
吴邪从梯子上下来，笑着递来一碗红枣桂圆汤：“趁热喝，补气血。老张在后山给你准备了惊喜，等会儿带你去看。”
喝完汤，张起灵牵着她的手往后山走。晨露沾湿了草叶，野菊在路边摇曳，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松香。苏瑶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突然想起多年前在黑风谷溶洞里，他也是这样牵着她的手，在黑暗中寻找出口。
“到了。”张起灵停下脚步。
眼前是片新开垦的荒地，中间立着两棵青翠的梧桐树苗，树根周围堆着松软的新土。张起灵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赤玉碎屑：“把这个埋在树根下。”
苏瑶蹲下身，将碎屑埋进土里，指尖沾了湿润的泥土。她忽然明白，这两棵梧桐不仅象征连理，更是镇魂玉最后的归处——那些曾被鲜血染红的力量，终将化作滋养生命的养分。
“以后每年春天，我们都来给它们施肥。”张起灵说。
“好。”苏瑶起身时，看见梧桐树梢上停着只翠鸟，羽毛在晨光中泛着宝石般的光泽，“它好像在祝福我们。”
张起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声说：“爷爷说，翠鸟是祥瑞之兆。”
回到院子，李大爷已经写好了喜帖。泛黄的宣纸上，毛笔字力透纸背：“谨择冬月十六，为爱子张起灵、贤媳苏瑶完婚，恭候光临。”
“李大爷的字还是这么漂亮。”苏瑶摸着喜帖上的墨迹，“我爷爷生前也爱写这样的帖子。”
李大爷笑着摆手：“老喽，手抖得厉害。”他从怀里掏出个锦囊，“这是我老伴留下的压箱底，说是给新娘子的。”
锦囊里装着对银镯子，镯面錾刻着缠枝莲纹，与苏瑶的戒指花纹如出一辙。她眼眶发热，想起那位总爱往她兜里塞糖果的李大妈，已经去世三年了。
“替我谢谢大妈。”她轻声说。
正午时分，王月半开着越野车，载着他们去镇上扯红绸。车斗里堆满了喜糖和鞭炮，苏瑶特意留了几包给村口的孩子们。张起灵坐在副驾，时不时回头看她，眼里藏着化不开的温柔。
“胖爷我跟你们说，”王月半叼着根草茎，“镇上老张家的绸缎庄新进了批云锦，那花色，绝了！我给你们挑了匹大红色的，绣着百子千孙图，喜庆！”
吴邪笑着摇头：“你就知道百子千孙，苏瑶还在上学呢。”
“结了婚再上学也不耽误！”王月半理直气壮，“当年我二姨夫就是……”
苏瑶听着他们斗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越野车碾过碎石路，颠得人骨头都快散架，她却觉得这颠簸格外安心——因为无论前路如何，身边都有能依靠的人。
绸缎庄里，掌柜的亲自搬出云锦。大红色的锦缎泛着柔光，金丝绣的百子千孙图栩栩如生，苏瑶轻轻抚摸，仿佛能触到百年前绣娘指尖的温度。
“就要这匹。”张起灵说。
“好嘞！”掌柜的笑着量布，“两位新人一看就是天作之合，这云锦定能护你们白头偕老。”
买完红绸，他们又去了趟药材铺。苏瑶特意选了些安神的草药，准备在新房里放个香囊。张起灵则买了坛陈年女儿红，说是要在婚宴上请大家喝。
“起灵，”苏瑶突然想起什么，“我们给吴邪和王大哥也准备份回礼吧。”
“早备好了。”张起灵从怀里掏出两个锦囊，“吴邪的是块古玉，王月半的是对鎏金酒壶。”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苏瑶惊讶。
“上次去城里的时候。”张起灵耳尖微红，“本来想给你个惊喜。”
苏瑶心里暖暖的，主动牵住他的手。绸缎庄外，阳光正好，照得青石板路发亮。她知道，这一路有过黑暗与风雨，但此刻，所有的阴霾都化作了肩头的阳光，脚下的影子也成双成对。
婚宴定在冬至那日。天还没亮，院子里就飘起了细雪，像撒了满地的糖霜。苏瑶穿着云锦嫁衣，坐在铜镜前，吴邪正在给她梳头，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天真你行不行啊？”王月半在旁边起哄，“胖爷我来给妹子梳！”
“一边去。”吴邪笑骂，“我这是跟李大妈学的，专业着呢。”
苏瑶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想起在古墓里穿着粗布麻衣的日子，恍若隔世。她摸了摸胸口的玉印，那里已经不再发烫，而是像块温润的暖玉，与张起灵的心口相印。
吉时到，张起灵穿着藏蓝新郎装走进来，腰间别着她送的竹笛。他单膝跪地，将捧花递给她，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我来接你回家。”
苏瑶接过捧花，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也是这样的手，握着短刀，在黑暗中为她劈开一条生路。
花轿抬出村口时，村民们放起了鞭炮，孩子们追着撒喜糖。苏瑶透过轿帘缝隙，看见张起灵走在花轿旁，红绸另一端系在他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起灵，”她轻声唤他，“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张起灵转头看她，眼里的星河比雪夜的星光更璀璨：“好，一起走。”
雪落无声，却见证着这场跨越百年的相遇与相守。那些关于镇魂玉的传说，关于古墓的秘密，都随着漫天雪花，落在他们身后。而前方的路，有烟火人家，有彼此相伴，有无限可能。
因为最好的故事，永远在下一章，在每一个相拥的清晨，在每一个共眠的雪夜，在每一个平凡却温暖的日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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