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危自己找死

男子眼底平静如秋波，却偏看得人手脚冰凉。

　　温昭脑中嗡的一声！

　　当年谢危于漠北极寒之地亲自命人锻钢，耗无数精铁，方铸成那杆绝世银枪赤璎。枪成之日，他掷于她面前：“温昭，此枪伴你，杀恶伐罪，永世相随，绝不移主！”

　　那份珍重允诺，言犹在耳。

　　而今竟要为她熔铸镣铐......为了一个区区姜雪宁！违背誓言，谢危明明知道她此生最恨背弃誓言的人。

　　她才离京十月，谢危对姜雪宁的态度竟判若两人。往常在宫中授课便足够，如今却偏要把人带到府里单独教导。

　　温昭恍然惊觉——是啊......旁人皆尊称姜二姑娘，恭恭敬敬。唯有他，谢居安，无论是人前还是她偶然捕捉到的低语中，总是不经意地......

　　非要道一句宁二姑娘。

　　何等亲昵！何等例外！

　　“先生。”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沙场武将特有的肃杀之气，“姜二看您的眼神......”

　　谢危振袖拂开她，满面冷漠看了她一眼：“放肆，温昭，是不是我平日里对你太仁慈了？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是属下僭越了，”温昭敛眸掩去眼底一丝晦暗，却仍昂着脖颈，“若她安分守己便罢，若敢对先生不利，纵使先生赐死，属下也要先拧断她的脖子！”

　　谢危突然捏住她下巴：“温昭，记清你的身份。”声音难得带着一丝情绪，“再说最后一遍，若你敢动她分毫，本官会让你尝尝，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温昭心底怒道:“啧，堂堂七尺男儿，见了张漂亮脸蛋就找不着北了？”

　　她下巴被捏得生疼，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偏偏此人她又打骂不得，此刻，她只想双眼一闭，恨不得，死了算了。“属下的身份......属下自然清楚。”

　　先生这是要为姜雪宁这个的狐狸精，跟她翻脸了？

　　等等？本官？这还是谢危头一回在她面前自称本官。温昭忽忆起昨夜，他宁可吞服金石散也不愿饮她腕间血，心口顿时如被利刃剜去一块血肉。

　　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桀骜。“先生既这般在意她，属下遵命便是。”

　　罢了罢了！谢危自己找死，谁又拦得住？心底的怨气翻涌，一句比一句更狠。

　　她止住话头，后退半步抱拳，余光扫过案几——那碟刚蒸好的桃花酥还冒着热气，是她今晨特意按漠北古方多添了一钱槐花蜜，此刻正静静躺在青玉碟里，被雪光映得近乎透明。

　　“属下告退。”她语气里压着三分火气。果不其然，待衣决掠过门槛时，便驽地刮落半截雪枝，正好砸在那碟点心旁边。

　　终究没忍心碰翻那碟他素来爱吃的桃花酥。

　　檐外雪霁初晴，麻雀在枯枝上啾喳跳跃。谢危望着那道挺得笔直的背影。最终不咸不淡补了句:“......伤口记得换药。”

　　“先生既这般说，属下记下了。反正属下这身贱骨头，便是烂在这谢府里，也妨碍不了先生什么大事。”

　　她记不清自己是如何退出书房的，愤恨之余又无奈至极，只道一句——又是个被皮相迷了心窍的男人。

　　雪粒子扑在脸上生疼，她想起五年前那场巫村大火。彼时谢危一袭白衣染血，硬是从尸山血海里把她刨出来，那时他满手都是血泡，却把唯一湿透的帕子捂在她口鼻上。从此她甘愿收敛锋芒，做他手中最锋利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