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里,谢危独自坐在石桌前,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这般烦躁——明明姜雪宁说想吃桃片糕,他特意起了个大早亲手做的。可方才在宫里,却看见她将糕点分给了身边同窗。
“既是给她的,她爱给谁便给谁……”谢危皱眉自语,“我在恼什么?”
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照理说,这世上早没他在乎的人了,他本该平等地看谁都不顺眼才对……
主院的下人们远远站着,连呼吸都放轻了。刀琴剑书去向未知,吕显也不在府里,整个院子静得可怕。
此时厨房里,温昭正忙着准备晚膳。她将五花肉切成薄片,用黄酒腌着;又取了个砂锅,放入新鲜虾仁、嫩豆腐和冬笋,炖起了三鲜汤。
“昭儿姐,”小丫鬟好奇道,“这汤里为何要加陈皮?”
“先生喝药多,嘴里常发苦。”温昭切着藕片,“陈皮能开胃,又不抢鲜味。”
她动作利落地将藕片过水,又准备了个小碟子,里面是自制的酸甜酱汁:“这个蘸藕片最是爽口,先生若没胃口也能吃些。”
不一会儿的功夫,四菜一汤便做好了。
正说着,管家匆匆进来:“温姑娘,先生一个人在主院坐着,谁也不理,您看……”
温昭擦了擦手:“我去看看。”她想了想,又转身从蒸笼里取出几个小巧的糯米糍,“总得有个由头。”
走到主院门口,温昭故意放重了脚步,笑吟吟道:“先生,厨房新做了些点心,您尝尝?”
谢危疏离的眼眸淡淡扫过来:“不吃。”
“那可不成,”温昭自顾自走到石桌前放下食盒,“这糯米糍里加了桂花蜜,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明明没什么情绪,却让身旁小丫鬟脊背发凉:“我说了……”
“知道知道,”温昭麻利地摆好碗筷,示意小丫鬟先出去,“先生定是在宫里没吃好。我刚炖了汤,正好暖暖胃。”
见谢危又要拒绝,她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是姜二姑娘托人捎了句话……”
谢危手目光平静的瞧着她:“什么话?”
温昭见状有戏:“说让您按时用膳。”她不等谢危发作,赶紧补充,“我瞎编的。不过先生若不用膳,我这就去姜府传话,说您……”
“放肆。”谢危轻斥,却莫名消了几分火气。
温昭见机立刻盛了碗汤:“这汤我炖了两个时辰,虾仁都是现剥的。”
谢危瞥了一眼,汤色清亮,香气扑鼻。他勉强接过,尝了一口,眉头微松。
温昭又递上筷子:“这藕片蘸酱是江南做法,酸甜口的,最是开胃。”
谢危夹了一片,脆生生的藕片裹着酱汁,确实爽口。再尝块五花肉,肥而不腻……
不知不觉,一碗饭见了底。
“再添半碗?”温昭适时递上。
谢危瞥她一眼,还是接了过来。
温昭笑眯眯地看着,心想先生吃饭的样子当真赏心悦目,动作优雅,连咀嚼都不疾不徐。
对着这张脸,她觉得自己都能多吃两碗饭。
“看什么?”谢危被她盯得不自在。
“看先生吃饭啊,”温昭理直气壮,”比看戏有意思多了。”
谢危差点被汤呛到:“胡闹。”
“先生慢些,”温昭笑嘻嘻地递上帕子,“对胃不好。”
谢危放下筷子:“管得倒宽。”
“那是,”温昭顺杆爬,“我可是要管先生一辈子的。”
听到一辈子时,谢危心口隐隐一抽,意味难明瞥了她一眼。
只当她年纪尚轻,还不懂得“一辈子”这三个字的份量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