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蟹酿橙

　　“先生若当真心仪姜二姑娘，就该让她知晓。莫要等到失去时，才追悔莫及。”

　　谢危瞟她一眼，移开视线：“你懂什么？”他指尖点了点案上的书册，“虽说去黄州，功课也不可荒废，归来我要抽考。”

　　温昭叹了口气，知他在转移话题：“我瞧那些话本里的公子，对心上人都是要争要抢的。”她偷瞄谢危的脸色，见他没发怒，胆子大了些，“人这一世，能遇着个真心喜欢的本就不易……”

　　谢危沉默片刻，忽然道：“若争抢无用呢？”

　　他不禁想起那夜，姜雪宁自张遮府中出来时，曾说再寻不到比张遮更好的人了。他虽宽慰说寻不到更好的，但总能找个合适的。谁料转眼间，姜雪宁便要离京远去。

　　他怎会信姜雪宁当真察觉不出他半分心意？虽为师生，却从未那般将谁揽入怀中，待谁如此特别。初时只道是她与众不同，而后日渐相处，目光便不自觉追随着她，连吕显、温昭也常笑他动了心思。彼时尚不自知，直至见她与张遮亲近，心头蓦地涌起一阵酸涩刺痛，方才恍然——原是情根深种而不自知。

　　温昭一怔。未料素来自诩通透豁达的先生，竟也会露出这般犹疑之色。

　　“若她怕我，厌我，恨不得离我远远的……”谢危声音低哑，“又当如何？”

　　温昭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罢了。”谢危闭上眼，“去收拾行装吧。”

　　温昭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谢危苍白的脸色，忽然道：“先生，您还记得教我射箭时说过的话吗？”

　　谢危睁开眼。

　　“您说，箭出无悔。我亦觉得有些事，试过总比错过强。”

　　她实在不忍看先生这般自苦。若先生愿意，便是绑也要把姜姑娘绑来。她温昭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姜姑娘要恨便恨吧。强扭的瓜虽不甜，好歹能解渴。

　　她若是将来喜欢一个人，也便如是。

　　谢危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轻叹一声：“知道了。”

　　午后，温昭从市集归来，手中提着几样时蔬。念及先生素喜清淡，便按《山家清供》古法，取鲜蟹与黄橙，做了这道蟹酿橙。

　　可奈何，夕阳西沉，她望着案上那盏渐凉的蟹酿橙，想了想，不如先尝了这盏，一会儿，再现蒸一盅新鲜的，橙香正浓，蟹肉犹嫩。先生回府时正好。

　　谢危回府时，远远就看见温昭坐在廊下的小板凳上，手里捧着他的蟹酿橙吃得正香。天光斜照在她脸上，映得她嘴角的蟹黄格外显眼。

　　温昭一抬头，正对上谢危略微深沉的视线，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先生！”

　　她咕咚咽下嘴里的食物，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我、我给您重新做一份！”

　　谢危没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瓷盅和调羹。

　　温昭以为他要生气扔掉，谁知下一秒，谢危竟不紧不慢舀了一勺盅里的蟹酿橙送入口中。

　　温昭愣在原地，心想先生一定是饿昏头了，不然以他那洁癖性子，怎么可能吃别人剩下的东西？她赶紧转身往厨房跑：“先生您先吃点白切鸡垫垫胃，我马上再做一份新的！”

　　谁知这竟成了温昭临行前为先生做的最后一餐。

　　温昭虽已赴黄州，谢府却处处留着她的痕迹。先是庖厨送来她亲手制的原味香柳、椒盐花生；继而谢危用膳时，侍从仍按她定的规矩备膳——菜需十分熟，辣不过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