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临依言坐下,神色比昨日在酒桌上凝重许多:“今年漠北雪灾严重,鞑靼几个部落已经开始争夺草场。我回来前,斥候探到他们在阴山以北频繁调动。表兄,我怀疑开春后他们会有大动作。”
谢危指尖在边境地图上缓缓移动,他冷笑一声:“朝廷刚拨了二十万两饷银,兵部却只送到十五万。剩下那五万两……都被层层克扣了。”
燕临握紧拳头:“这些蛀虫!边关将士在冰天雪地里守着国门,他们却在后方……”
那些冻饿而死的士卒面孔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一股血气直冲顶梁。
“此事我已知晓。名单在这里。”他将一份密函推到燕临面前,“你父亲在军中威望高,由他出面清理门户最合适。记住,要快,要狠。”
这点手段若都料理不干净,便枉费他在边关这些年的历练。
燕临接过密函,郑重收好:“我明白。”
两人又商议了些边防布置,谢危对燕临提出的几个驻防建议微微颔首:“你如今思虑比从前周全许多。”
燕临笑了笑:“在边关历练了这些时日,总该有些长进。不能辜负表兄当年的教导。”
能得他一句认可,比在父亲帐下听十句夸赞更让人心潮涌动。
燕临将密函仔细收进怀中,正事谈毕,书房内严肃的气氛稍缓。他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表兄,今日怎不见温昭……表嫂?”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他与温昭相识于微时,曾是能一起喝酒谈天的好友,如今她成了表兄之妻,这称呼一时竟有些拗口。
谢危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眼帘未抬,语气平淡无波:“她听闻你要来,一早就亲自去东市了。”
燕临微怔:“去东市?”
“嗯,”谢危终于搁下笔,抬眸看他,眼神里没什么温度,语气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妙,“说是记得你爱吃炙羊肉,要去挑最新鲜的羔羊肋排。还特意嘱咐厨子,火候要把握好,须得外焦里嫩,方能合你口味。”
他语速平缓,但燕临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谢危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院中那棵老梅树,继续淡淡道:“她还记得,三年前你离京时,她在后院那棵梅树下埋了几坛醉春风。”
“她自己一直舍不得喝,今日却特意叮嘱我,定要挖出来款待你。”
燕临喉头滚动了一下,只觉得那密函揣在怀里都有些发烫。表兄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太对味?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夹杂着温昭清亮的声音:“东西都拿到厨房去了,告诉李师傅,按我早上说的做法……”话音未落,人已出现在书房门口。
温昭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骑射服,发髻高束,额角还带着细汗。她一眼看到燕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笑容灿烂地几步跨进门:“燕临!你可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不在京城,连跟我赛马的人都找不着一个,可把我闷坏了!”
她下意识想像以前那样拍他肩膀,手刚抬起,忽然瞥见窗边谢危那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动作硬生生在半空顿住,转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语气依旧熟稔:“边关风沙没把你吹黑啊?看来小日子过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