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开始8

伤愈后，白临渊并没有立刻全身心投入之前那种疯狂的工作节奏。他似乎真的将钟瑾诚那句“不必等到走投无路”听了进去，开始以一种更从容、也更高效的方式运作。

他不再拒绝那些打着钟瑾诚烙印的“便利”。当某个重要牌照卡在某个环节时，他会直接让助理去联系钟瑾诚的特别事务办公室，通常问题会在24小时内以“特事特办”的理由解决。当需要接触某个极其难约的元老级人物时，他会坦然地向钟瑾诚开口：“听说您和XX协会的王老私交不错，能否帮我引荐一下？”语气自然，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

钟瑾诚对此似乎乐见其成，甚至称得上纵容。他从不问缘由，只问需要什么程度的结果，然后便会有人将事情处理得妥帖完美。他像是在精心喂养一只终于肯低头进食的猛禽，享受着它逐渐显露的锋芒与力量，并确信这力量终将为自己所用。

白临渊则在这种前所未有的“顺风顺水”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着他的商业版图。白氏集团迅速摆脱了乔志远时代的阴影，焕发出新的活力；“临渊科技”更是接连拿下几个国家级重点研发项目，声名鹊起，成为行业新贵。

他变得比以前更忙，但却不再是那种透支般的忙碌。他开始懂得授权，懂得借势，懂得在合适的时机展示“钟瑾诚”这张无形的王牌，以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他的气质也愈发沉稳内敛，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不容小觑的威势，那是真正掌握权力和资源后才会有的底气。

偶尔，他仍然会回静园住。不再是出于被迫或妥协，而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休整。静园于他，不再是囚笼，渐渐变成了一个熟悉的、能让他彻底放松的据点。他和钟瑾诚之间形成了一种古怪的默契：两人可以一整晚在书房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却又奇异地共享着同一片空间的宁静；也可以在餐桌上就某个商业案例进行简短而一针见血的交流，像两个势均力敌的棋手在推演。

云泽依旧是两人之间最温暖的纽带。小家伙敏锐地感觉到“白哥哥”回来的次数多了，待的时间也长了，变得更加黏人。有时甚至会大胆地要求：“爸爸，白哥哥，周末我们一起去海洋公园吧！”钟瑾诚通常会皱眉拒绝，嫌人多嘈杂，但最终往往会在白临渊沉默的注视和云泽的软磨硬泡下，黑着脸答应下来。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一种稳定的、甚至称得上“和谐”的方向发展。

直到一场慈善拍卖晚宴。

这种场合白临渊通常兴趣不大，但这次拍卖的收益将用于资助贫困地区的儿童科技教育，与“临渊科技”的企业形象十分契合，他便亲自出席了。

宴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白临渊作为新晋的科技领袖，自然吸引了众多目光。他周旋于众人之间，举止得体，谈笑风生，却依旧带着一种疏离的清冷感，让人难以接近。

一位近年来颇有名气的青年女画家林薇主动上前与他交谈。她才华横溢，性格爽朗，对AI与艺术的结合颇感兴趣，与白临渊聊得颇为投機。两人甚至就某个技术细节讨论了许久，林薇眼中毫不掩饰对白临渊的欣赏和好奇。

这一幕，恰好被稍晚才入场的钟瑾诚看在眼里。

钟瑾诚是今晚的重量级嘉宾，他一出现，便自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但他只是敷衍地与几个上前打招呼的人寒暄了几句，目光便越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白临渊的方向。

当他看到白临渊与那位明艳动人的女画家相谈甚欢，甚至对方的手似有若无地轻触了一下白临渊的手臂时，钟瑾诚脸上的笑意未变，眼神却骤然冷了下去。

他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端着一杯酒，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豹，静静地看着。

白临渊感觉到了那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背上，让他有些不适。他结束了与林薇的谈话，礼貌地告辞，走向休息区。

很快，钟瑾诚的助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低声道：“白先生，钟先生请您去一下露台。”

白临渊蹙眉，还是跟着去了。

露台空旷安静，将宴会的喧嚣隔绝在外。钟瑾诚背对着他，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聊得很开心？”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正常的社交而已。”白临渊语气平淡，“林小姐对AI绘画很有见解。”

“是吗？”钟瑾诚缓缓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看来白总不仅商业手段了得，应付起女人来，也很有一套。”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刺。

白临渊的脸色沉了下来：“钟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钟瑾诚踱步走近，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他，“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我给你自由，不是让你去招蜂引蝶的。”

白临渊气极反笑：“我的身份？钟先生，我是白临渊，白氏集团和临渊科技的负责人。我和谁交谈，似乎不需要经过您的批准吧？”

“不需要？”钟瑾诚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黑暗风暴，“白临渊，你是不是又忘了？你所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没有我，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在我眼皮子底下跟别人眉来眼去？”

他的失控来得突然而猛烈，那深藏的、偏执的占有欲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白临渊手腕被攥得生疼，但他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钟瑾诚，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妥协或警惕，反而是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

“钟瑾诚，你是不是很害怕？”

钟瑾诚瞳孔猛地一缩：“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很害怕？”白临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害怕我翅膀真的硬了，害怕我有一天不再需要你的‘风力’，害怕我……真的会飞走？”

他用力甩开钟瑾诚的手，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声音冰冷：

“所以你才像现在这样，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乱咬人？用这种幼稚可笑的方式来宣告所有权？”

钟瑾诚的脸色在月光下变得极其难看，仿佛被这句话彻底激怒，又仿佛被戳中了最不愿承认的心事。

他猛地将白临渊压倒在冰冷的露台栏杆上！半个身子悬空在外，夜风呼啸着吹起他们的衣摆。

“白临渊！”他几乎是咬着牙，声音里带着毁灭般的怒意，“你找死！”

白临渊的后腰被栏杆硌得生疼，危险的悬空感让他心跳加速，但他看着上方钟瑾诚那双盛满暴怒和某种近乎痛苦的眼睛，心底却奇异地一片平静。

他甚至轻轻笑了一下。

“被我说中了？”他迎着钟瑾诚要吃人般的目光，声音很轻，却带着致命的穿透力，“钟瑾诚，你除了会用强权压人，还会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能留住什么吗？”

钟瑾诚死死地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攥着他衣领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两人在危险的边缘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良久，钟瑾诚眼底的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复杂的晦暗。他猛地将白临渊从栏杆上拉回来，扯进怀里，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箍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揉碎。

他的下巴抵在白临渊的头顶，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固执：

“我不会放你走的……白临渊，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的拥抱强势而窒息，没有丝毫温情，只有纯粹的、不容置疑的占有。

白临渊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他只是安静地待在那个令人窒息的怀抱里，听着耳边沉重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钟瑾诚的。

他知道，今晚他撕开了两人之间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将最真实、最不堪的掌控与反抗暴露了出来。

钟瑾诚的失控，恰恰证明了他的强大。

而他平静的应对，则宣告着他不再是被轻易吓倒的猎物。

这是一种两败俱伤的和解，也是一种全新的开始。

最终，钟瑾诚缓缓松开了他，神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漠，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能散尽的波澜。

“回去吧。”他转过身，不再看白临渊，声音疲惫，“云泽该等着急了。”

白临渊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西装，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露台。

回到喧嚣的宴会厅，灯光璀璨，笑语盈耳，仿佛刚才露台上那惊心动魄的对峙从未发生。

但白临渊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与人谈笑风生的钟瑾诚，那个男人依旧完美、强大、无懈可击。

白临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