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

九月的天河市，暑气未消，梧桐树的叶子绿得深沉，只在边缘透出一点点早秋的焦黄。

林曦站在红房子家属院3号楼的单元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老旧砖墙混合的特殊气味，与她之前住的师范大学家属院很是不同。

“曦曦，发什么呆呢？快上来看看你的新房间！”母亲苏宁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搬迁后的疲惫和兴奋。

“来了！”林曦应了一声，拎起脚边的书包，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

二楼的201室门开着，父亲林浩正和搬家工人一起摆放书架。这是一套三居室，虽然有些年代感，但采光很好，客厅的窗户正对着院中心的小花园。

“这房子不错吧？”苏宁接过女儿的书包，“这栋楼里住的都是天河医院的同事。楼下102就是骨科宋主任一家，他儿子和你一样，也在天河一中读高二。”

林浩推了推眼镜，插话道：“宋主任是科室领导，你妈妈现在在他手下工作。咱们刚来，很多事情都要多请教宋主任。”他转向女儿，“曦曦，明天爸带你去学校报到，高二（五班）理科班。”

林曦点点头，走到窗边。楼下小花园里，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正在打羽毛球，一个高挑矫健，一个清瘦安静。

“哎呀，这不是栖迟和宋丛吗？”苏宁也凑过来看，“林主任天天念叨她家栖迟只知道踢足球，没想到羽毛球也打得不错。”

林曦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高挑的男生跃起扣杀，动作流畅；清瘦的男生安静地站在一旁观战，侧脸线条分明，时不时低头看表，像是在计算时间。

“妈，你才调来几天，怎么就认全了？”林曦好笑地问。

“骨科宋航主任的儿子宋丛，外科林一繁主任的儿子景栖迟，医院里谁不知道这两个宝贝？”苏宁耸肩，“当医生的就这样，同事的孩子从小看到大。不过咱们刚来，还生分着呢。”

正说着，楼下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宋丛！给你准备了核桃露，记得喝完！”

一个气质干练的中年女性站在102门口，将保温杯递给清瘦男生。男生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过来。

“那就是郝梅护士长，宋丛妈妈。”苏宁低声说，“要求严格是出了名的。听说本来想让宋丛读国际班，孩子自己非要转普通班，闹得不太愉快。”

林曦正要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羽毛球高高飞向一旁的冬青丛，清瘦男生下意识去接，却被树枝绊了一下。

电光火石间，原本在打球的景栖迟迅速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了他的胳膊。

“宋丛！你能不能小心点！”景栖迟语气着急却带着亲昵，“你这身板可经不起摔！”

宋丛站稳后，轻轻挣开好友的手，淡淡道：“没事，继续。”

林曦看着这一幕，觉得有趣极了。这个红房子家属院，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第二天清晨，林曦提前半小时到了天河一中高二年级办公室。

“林老师家的孩子吧？”班主任杨老师热情地招呼她，“你爸爸昨天已经联系过我了。正好，第一节是我的物理课，带你去班上。”

高二理科（5）班的教室在三楼东侧。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喧闹的声音。

“栖迟！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 “欢尔，英语笔记记得太乱了吧！” “宋丛呢？大神今天来了吗？”

杨老师咳嗽一声，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同学们，介绍一下，这是新转来的林曦同学，大家欢迎。”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投来，林曦保持微笑，落落大方：“大家好，我是林曦。晨曦的曦，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共同进步。”

杨老师扫视教室：“林曦，你先坐陈欢尔旁边吧，那边有个空位。”

林曦点点头，走向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扎马尾的女生友善地朝她笑了笑，挪开椅子让她进去。林曦认出这就是昨天在楼下打羽毛球的女生。

她的新同桌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陈欢尔。”

“林曦。”她笑着握住对方的手。

前排一个男生转过身来，笑得一脸灿烂：“嘿，新同学！我是景栖迟，有事尽管说！”

林曦笑了：“谢谢。我昨天好像见过你，在红房子楼下打羽毛球。”

“真的？你住红房子几号楼？”景栖迟眼睛一亮，“那咱们是邻居啊！我是2单元301的。”

“3单元201。”林曦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扫向旁边那个清瘦的男生。他正在看一本英文原版书，似乎对周围的对话毫无兴趣。

“那是宋丛，”景栖迟压低声音，“学神本人，不爱说话，但人不错。”

上课铃响了，物理老师走进教室。景栖迟迅速转回去，教室里安静下来。

半节课后，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难题：“这道题有点超纲，有同学能试试吗？”

教室里一片寂静。

林曦看着题目，眼睛微微一亮。这种题型她之前在原来的学校做过类似的。

她犹豫着要不要举手时，突然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可以用能量守恒定律来解。”

是宋丛。他站起来，流畅地阐述了解题思路，逻辑清晰，言简意赅。

物理老师满意地点头：“很好。还有其他思路吗？”

林曦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

“林曦同学？”老师有些意外。

“宋丛同学的思路完全正确，”她站起来说，“但我记得之前看过一个类似的题目，可以从动量角度入手...”

她补充了一个不同的解法，虽然不如宋丛的简洁，但同样可行。

教室里有了细微的骚动。能跟上宋丛思路的人本来就不多，能提出不同解法的更是少见。

宋丛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个新来的女生。他的目光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下课后，林曦正整理笔记，一个身影停在她的桌前。

她抬头，对上宋丛深色的眼眸。

“你看的是哪本参考书？”他问得直接，没有寒暄。

“《物理竞赛进阶指南》，奥赛班用的那本。”林曦从书包里拿出那本略显陈旧的书，“里面有类似题型。”

宋丛接过书翻了几页，点点头：“很有意思的解法。”

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宋丛！杨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竞赛报名表。”

一个穿着时髦的女生站在门口，目光在宋丛手中的书上停留片刻，然后看向林曦，眼神里带着审视和好奇。

林曦认出这不是红房子家属院的女孩——气质和打扮都不像。

宋丛把书还给林曦，淡淡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了。

前排的景栖迟转过来，压低声音：“那是祁琪，文科班的第一名，经常来找宋丛讨论题目。”他眨眨眼，“不过我觉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陈欢尔轻轻推了他一下：“别乱说。”然后对林曦笑笑，“你那本参考书能借我看看吗？我物理最差了。”

林曦笑着把书递过去：“当然可以，同桌。”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三个年轻人的脸上。林曦不知道，从这个普通的九月早晨开始，她的人生已经悄然转向一个全新的方向。

而红房子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