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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星烬叩门

逐云:弈局

昆仑山巅,万年积雪不化。

云止斜倚在听雪洞口的冰玉榻上,九条尾巴如星河垂落,尾尖的月华色在幽暗洞府里流转着清冷光泽。她指尖无声地掠过石案上未下完的棋局——那是空冥千年前留下的残局,黑白双子绞杀如困兽,她早已看清了那无解的终局,只是懒得拂去。

洞外结界忽然传来细微波动。

云止耳尖微动,懒得抬眼。这千年来,不知多少精怪妄图拜入寒渊仙君门下,最终都被洞口“擅入者冻毙三尺”的冰咒吓退。她索性闭目,尾巴尖不耐烦地轻拍地面,荡开细碎冰晶。

但那股波动并未消失。

反而更固执了。像只不知死活的小雀,用喙一次次啄着坚不可摧的寒冰屏障。

笃。笃笃。

云止终于蹙起眉。她最厌烦两件事:一是湿漉漉(眼下洞外正是暴风雪),二是睡不安宁。眼下这两样都占全了。她起身,白衣墨纹如流云拂过冰面,无声无息飘至洞口。

结界外,暴风雪嘶吼。

一个几乎被雪埋没的小小身影,正用冻得发紫的额头,一次次撞向透明的结界壁。每撞一下,结界便泛起浅蓝涟漪,反噬的寒气在她额头留下霜冻痕迹,融化的雪水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衫,显得湿漉漉又狼狈。

是个少女。绿发杂乱结冰,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布满冻疮。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雪地里不肯熄灭的两簇鬼火,死死盯着洞内。

“退下。”云止的声音透过结界,比风雪更冷,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仪,即便是不耐烦,也维持着基本的言语得体。

少女猛地抬头,嘴唇翕动,声音被狂风撕碎,只剩口型反复重复。

云止看懂了。

——求您,收我为徒。

荒谬。云止转身欲走。却在那刹那,瞥见少女因剧烈动作而从怀中滑落半角的熟悉物事——半块粗糙的木刻双鱼佩,与她怀中那枚温润白玉正是一对。那是昭明亲手所刻,另一半早该随他葬于虚无……

心神微震的间隙,少女竟抓住这结界最微弱的刹那,猛地将体内微薄灵力尽数灌注于额,狠狠一撞!

“咔——”

并非结界破裂,是她额骨碎裂的细微声响。

鲜血涌出,瞬间凝成红冰。少女身体软倒,最后的目光仍执拗地望向云止的方向,手指死死抠着地面冰雪,向前伸着,仿佛还想再够一够那扇门。鲜血和雪水在她身下晕开一小片湿痕。

云止站在洞内,风雪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讨厌麻烦,更讨厌湿漉漉和血迹。

九条尾巴烦躁地绷紧。

……真麻烦。

半晌,一条尾巴不情不愿地探出结界,卷住那冻僵的、湿漉漉的小身子,拖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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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谣在剧痛中醒来。

首先感知的是温暖。一种近乎灼烫的暖意包裹着她,驱散深入骨髓的寒冷。她躺在一张铺着雪狐皮的冰榻上,身下阵法流转着柔和灵力,修复她破烂的身体。

洞府广阔,冰雕玉琢,却空旷得吓人。唯有中央一局残棋,和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古籍,证明此地有主。

云止背对着她,正在沏茶。白烟袅袅,模糊了她清冷侧影。

“既醒了,便自行离去。”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是逐客的姿态。

风谣挣扎爬起,不顾浑身剧痛,伏地便拜:“弟子风谣,拜见师尊!”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

“此地并无你师尊。”云止放下茶盏,声响清脆,带着疏离的冷淡,“伤愈后,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

“我不回去!我能控冰!我们风吟鸟一族千百年来从未出过冰属!求您给我一个机会!”风谣抬头,绿眼睛里燃着火。

她急于表现,催动体内微弱灵力,掌心凝结寒气——

却只冒出几缕可怜的白烟,连片雪花都未成形。反而引动内伤,咳出一口血来,溅在晶莹冰面上,刺眼得很。

云止瞥了一眼那血,又瞥了一眼她额间狰狞伤口,语气依旧平稳,却字字如冰:“根基孱弱,气血两亏。强修寒冰之道,徒耗性命尔。”

风谣脸涨得通红,指尖掐进掌心。

云止不再看她,尾巴一扫,一套粗布衣裳和一碟寻常的灵谷饼落在榻边。“换上衣衫,用些食水,便去吧。”言语间已是不想再多牵扯。

风谣默默穿衣。衣服是云止旧衣,改小过的,仍宽大得可笑。她拿起一块灵谷饼,机械地塞进嘴里。饼子没什么味道,只是蕴含着微薄灵气,像她此刻渺茫的希望。

她吃着吃着,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混着血和饼屑,狼狈不堪。她立刻用袖子狠狠擦掉,却越擦越多。

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洞府里格外清晰。

云止沏茶的手顿了顿,没回头。

“因何哭泣?”

“……我没哭。”风谣嘴硬,声音却哽咽,“只是……只是眼睛疼。”

“嗯。”云止端起茶杯,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的侧脸,“既知疼痛,便更应惜身,莫行螳臂当车之举。”

风谣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被这看似关怀实则更为冰冷的劝诫堵得说不出话。

云止回过半张脸,冰蓝瞳孔里是一片化不开的沉静:“执着若是用错了地方,便是愚顽。归去,于你而言,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刻薄的话语像冰冷的刀子,割开风谣强撑的尊严。她猛地抬头,脱口而出:“我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他们都说我是灾星!冻死了弟弟!不要我了!我只有这里能来!”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露出最不堪的伤口,只会换来更深的鄙夷吧?

云止却沉默了。

她转回身,继续喝茶。良久,才淡淡道:“原来如此。”

又是死寂的沉默。

风谣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果然……还是不行吗?

就在她绝望地准备起身离开时,云止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温度,却扔给她一个东西。

“拿去。”

风谣接住。是一小瓶药膏,触手生温。

“外敷于冻疮处。休整完毕,自行离去即可。”

风谣握紧药瓶,指甲掐进掌心旧伤,用疼痛逼回眼泪。她看着云止冷漠的背影,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道:“我不会走的!就算您冻我、打我、骂我,我也要留下来!直到您答应收我为徒!”

云止的背影纹丝不动,只有一条尾巴尖几不可查地卷曲了一下。

“随你。”她语气淡漠,“洞府西侧有个废弃的雪狸窝,可暂避风雪。每日晨昏,需至洞前告知你仍在。若有一日迟了,或忘了,便不必再来。”

风谣眼睛猛地亮了,像落满了星子:“是!多谢云止大人!”

“……”

绿发少女几乎是蹒跚着离开的,尽管浑身是伤,脚步却带着一丝绝处逢生的轻快。

洞府重归寂静。

云止走到洞口,望着那抹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暴雪未歇,昆仑暮色如墨,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抬起手,一片雪花落在指尖,瞬息融化。

指尖冰凉。

就像千年前,昭明染血的手,最后一次拂过她头顶的温度。

“麻烦。”她轻声说,不知是在说那固执的小鸟,还是在说自己终究未硬到底的心肠。

身后,棋局依旧,冰冷的棋子沉默地停留在千年前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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