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风裹着初春的寒意钻进窗缝。顾知微没开灯,只留着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她翻出那本父亲送的《达芬奇笔记》,书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打开当天的课程录像,鼠标悬停在“光来自水晶球本身”那段对话上。画面里,陆衍的眼睛在屏幕中亮得惊人,像被什么击中的样子。她放大他的面部表情,连睫毛颤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人……”她低声呢喃,“到底在想什么?”
她点开浏览器,搜索“陆衍 艺术”。词条跳出来不少,大多是些红毯照和采访片段。她往下翻,忽然看到一条旧微博:“艺术不该成为特权阶级的装饰品。”发布于三年前,评论寥寥无几。
她又查到他转发过几个冷门的艺术理论账号,最近一次是上周,转评写着“这段分析很准”。
她靠回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敲打桌面。手机静静躺在一旁,锁屏上还挂着未读消息的提示——是陆衍的私信提醒。
画室里,陆衍把当天的课程截图钉在灵感墙上。旁边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六岁时和母亲的合影。母亲穿着米色毛衣,手里拿着一本《伦勃朗画册》,笑容温柔。
他翻出一个旧铁盒,里面躺着几张泛黄的纸。最上面那张是母亲收到的恐吓信,字迹歪斜刺眼:“别教孩子那些脏东西。”
他闭了闭眼,手指摩挲着腕间褪色的蓝色颜料痕迹。那是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画画时留下的,洗也洗不掉。
他拿起速写本,笔尖在纸上顿了许久,写下一句话:“她教会我看光的方向,他们却要她闭眼。”
窗外风更大了,梧桐叶拍打着玻璃,像谁在轻轻敲门。
顾知微重新打开直播平台的私信界面。她点开陆衍的头像,看着那张在镜头下显得格外干净的脸。
她突然想起昨天他临摹的那幅《岩间圣母》,眼神里的悲悯不是对圣母,而是对人类命运。
“又来了……”她轻声自嘲,“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吧?”
她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向书架。指尖划过一排书脊,最终停在父亲送的那本《达芬奇手稿解密》上。
她翻开扉页,父亲的字迹清晰可见:“愿你永远保持对美的敬畏之心。”
她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然后转身走回书桌前,重新打开电脑。
陆衍站在画室中央,手里拿着那封没寄出去的信。他折成一只纸天鹅,放进玻璃罐里。罐子里已经有十几只纸鹤,每只翅膀上都写着一句话:
“那天您讲蒙娜丽莎的微笑时,我第一次觉得有人懂我。”
“您说艺术不该只是技巧,我记住了。”
“我想让您看见真正的我,可我又怕您看见。”
他轻轻盖上罐子,抬头看向墙角摊开的素描本。纸页上,他昨晚临摹的《救世主》水晶球,光点从内部透出来,像一颗正在燃烧的心。
夜深了,两人都没睡。
顾知微坐在书桌前,盯着屏幕上的私信界面。发送键就在眼前,她手指悬停了几秒,最终只是关掉了页面。
陆衍也在看手机。他点亮屏幕,没有新消息。他低头看了眼时间:23:47。
他放下手机,走到画板前,拿起一支炭笔,在纸上画了一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扬,带着笑意,却又藏着深深的疲惫。
清晨五点四十三分,系统提示音响起。
顾知微被惊醒,揉了揉眼睛,点开通知栏。
【陆衍:顾老师,昨晚的课让我想起一个人。她也曾这样教我如何“看”。】
她瞳孔微缩,手指迅速滑动屏幕,关闭了那条消息。动作太急,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天还没完全亮,街道上空无一人。风小了些,雨开始轻轻敲打玻璃。
她转身走向浴室,镜子里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她洗了把脸,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陆衍已经站在画室中央,正往新的画布上涂抹底色。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他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练习提问。
“如果一个人习惯了黑暗,是不是就看不见光?”
他反复说着这句话,直到语气自然、表情恰当。
他放下镜子,伸手调整画架。手腕上的颜料不小心蹭到了下巴,留下一道浅蓝色的痕迹。
他看着镜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像个学生。”他说。
风停了,雨也渐渐小了下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未完待续\] | \[本章完\]晨雾漫进窗子时,顾知微正把咖啡杯往窗台边挪了半寸。陆衍的私信提示在手机里静静躺着,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第三遍。
"叮——"
直播平台的系统提示突然弹出。她下意识点开,发现陆衍刚刚上线。他的头像亮着微光,ID旁显示"正在输入…"。
她屏住呼吸。
"顾老师早。"文字跳出来得很快,"昨夜那幅《救世主》,您觉得水晶球的光处理得如何?"
她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晨光落在他发来的画作局部图上,那些从内部透出来的光点像是要烧穿屏幕。
"很用力。"她敲下回复,又删掉重写,"太用力了。"
发送键按下的一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画室里,陆衍盯着对话框看了很久。他伸手抹了把脸,下巴上那道蓝色颜料痕迹被蹭开了,在皮肤上拖出一道淡色的影子。
"今天来得比平时早。"他在对话框里继续打字,"我在准备新的问题。"
顾知微没回。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未完成的画前。晨光已经爬上画布边缘,照亮了他刚补上的阴影部分。他拿起炭笔,在人物眼角加了几道细微的纹路。
手机又响了。
"你不是说想懂画背后的人?"顾知微的消息出现在屏幕上,"那就先告诉我,你母亲为什么放弃教学。"
他手指一顿。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碾过积水的声音。他走到窗边,看见街对面便利店亮起的灯。玻璃倒影里,他昨夜钉在灵感墙上的课程截图正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因为她被人认为教了不该教的东西。"他打完这句,又删掉。
最后只回了三个字:"您知道。"
顾知微看着这条回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瓷杯还温热,她却觉得手心有些凉。
"你看过我父亲写的书。"她忽然说。
"不止一本。"他立刻回,"还有您去年在讲座上讲的那段'艺术不是镜子,是窗户'。"
她愣了一下。
画室那边,陆衍已经打开电脑,调出当天课程的录像。他放大自己的表情,连睫毛颤动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天你说'光来自水晶球本身'的时候,"他对着镜头练习说话,声音比平时低,"我好像又看见了她。"
顾知微的下一条消息跳出来时,他正在调整画架角度。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看着这句话,手腕上的颜料不小心蹭到了画布边缘。那抹蓝色混进暗色调里,竟意外地和谐。
"我想让您问我问题。"他回复,"就像昨天那样。"
对话框安静下来。
他没有注意到,顾知微已经点开了他的主页。最新一条微博转发自一个冷门的艺术账号,发布时间是凌晨四点。
她滑动页面的手指忽然停住。
那条微博的评论区里,有一条三年前的留言还在:"艺术不该成为特权阶级的装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