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沈修羽盯着蒙眼布下的缝隙发呆。她不知道这辆车开了多久，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翻腾。秦骁坐在副驾驶上没说话，后座还坐着一个陌生的手下。车里放着轻柔的钢琴曲，琴键跳跃的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到了。”秦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沈修羽被扶下车，脚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动。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铁锈味和潮湿的霉味。她听见远处有铁皮被风吹得哐当作响，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睁眼吧。”
眼前的黑暗被抽离，沈修羽眨了眨眼，看见满目破败景象。生锈的管道从天花板垂下来，像一条条僵死的蛇。角落里堆满了报废的机械零件，反射出诡异的光。风穿过空旷的厂房，在耳边呼啸，像是有人在哭。
“爸？”她突然看见角落里跪着一个人。
沈德昌抬起头，满脸都是泪痕，嘴唇哆嗦着：“修羽……”
“你为什么在这？”沈修羽冲上前，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为什么要把我交给他们？你说啊！”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沈德昌的声音断断续续，“我确实想过用你抵债……但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后悔？”沈修羽怒极反笑，“你知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怎么逃？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拿我当筹码？”
沈德昌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他身上的衬衫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右手还在不自觉地搓着左手腕。
“你没机会后悔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修羽猛地转身，看见马嘉祺站在几步之外。他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袖口卷到手腕，露出结实的小臂。阳光从破损的窗户斜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一道阴影。
“马先生……”沈德昌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希望，“您说过只要我配合……”
“我说过，也做过。”马嘉祺语气平静，“现在，该结束了。”
沈修羽愣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她转身挡在父亲面前，声音尖锐得不像自己的。
马嘉祺没有回答。他抬手做了个手势，两个手下从阴影中走出。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厂房里格外清晰。
“你们不能这样对他！”沈修羽扑向父亲，却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拦腰抱住。她拼命挣扎，眼泪夺眶而出，“他是我爸爸！求你们别这样对他！”
“他已经没有资格当你父亲。”马嘉祺站在两人之间，目光冷得像冰。他慢慢走近，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会让你继续活在他的阴影里？”
沈德昌被拖走前，拼尽全力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塞进沈修羽手中。她的手指紧紧攥住那张纸，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直到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她才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抽空。
马嘉祺蹲下身，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哭吧，”他的声音低柔，“哭完就忘了。”
沈修羽靠在他怀里，眼神逐渐失去光彩，像被抽干了灵魂。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着汗水的气息。这种味道本该让她反感，可此刻却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
“他不是好人。”马嘉祺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但你知道吗？即使是他，在最后一刻也在想着你。他求我让你活下去，让我好好照顾你。”
沈修羽的眼泪落在他的西装上，晕开一片深色痕迹。她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你只需要属于我。”马嘉祺把下巴抵在她头顶，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其他的，都不重要。”
天边最后一缕夕阳染红了天空，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洒在两人身上。沈修羽望着手中的纸条，边缘泛黄，字迹潦草。她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她知道，那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沈修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发白。她低头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耳边还回响着父亲被拖走时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
马嘉祺的手仍搭在她肩上，温热的触感让她胃部一阵抽搐。可她没有躲开。
“你不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他低声问。
沈修羽喉咙发紧，摇了摇头。
“聪明。”马嘉祺轻笑一声，手指滑到她后颈，“他临死前想给你留点念想，我成全了他。”
她猛地抬头，眼眶通红：“你早就计划好了？”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马嘉祺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你以为我会让你继续活在他阴影里？”
沈修羽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她忽然想起昨天夜里，自己还在想着要逃——那时她还相信，至少父亲是爱她的。
现在想来，真可笑。
“林芷瑶呢？”她突然问。
马嘉祺挑眉：“怎么突然提起她？”
“她是不是一直在跟踪我？”沈修羽声音沙哑，“昨天早餐时，她就坐在对面。”
“你观察得很仔细。”马嘉祺嘴角微扬，“但她不是跟踪你，是在保护你。”
“保护？”沈修羽冷笑，“你们就是这样保护我的？把我关在宅子里，连见父亲都要你们点头？”
空气骤然凝固。
马嘉祺缓缓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你自己。”
沈修羽浑身僵硬。他的手从她后颈慢慢下滑，停在腰侧。那种掌控感让她喘不过气。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秦骁快步走来，在马嘉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走吧。”马嘉祺拉起沈修羽的手。
她本能地缩了一下，却被他牢牢攥住。他的掌心有薄茧，握得她生疼。
走出厂房时，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已经消失。夜色像一张巨大的网，缓缓笼罩下来。
沈修羽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角落，父亲跪过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滩水渍。风吹过，带着铁锈和霉味，还有某种说不出的腐朽气息。
她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马嘉祺回头。
沈修羽盯着他领口露出的一角锁骨链，心跳漏了一拍。那是条银灰色的链子，坠子藏在衣领里，只露出一小截。
她曾经见过这条链子。
不是在马嘉祺身上，而是在父亲书房的抽屉里。
那是个潮湿的雨夜，她躲在书房翻找能证明父亲欠债的证据。抽屉最深处，躺着一条一模一样的锁骨链，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两个少年并肩而立，其中一个，分明就是年轻的马嘉祺。
她当时没在意，以为只是父亲旧友。
现在想来，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
“你和我爸……”沈修羽声音发颤。
马嘉祺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
“回家吧。”他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拒绝，“今晚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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