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车窗上,像无数颗碎石在玻璃上蹦跳。沈修羽抱着账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纸张被雨水泡过,边缘已经有些卷曲。她抬眼看向秦骁握方向盘的手,那根食指在关节处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你说我是来还债的,”她声音轻得像飘进雨帘里去,“还谁的债?”
秦骁没立刻回答。他只是把雨刷器调快了一档,挡风玻璃上的水痕刷出一道扇形的空白,很快又被新的雨水填满。
“你父亲欠下的债,”他说,“总得有人还。”
沈修羽攥紧账本:“所以你是来讨债的?”
秦骁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没说话,只把车速放缓。前方仓库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是从黑暗里长出来的一块疤。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时,一股潮湿的铁锈味扑面而来。吊灯在头顶晃荡,忽明忽暗,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货运单据。有的纸页边角已经发黄卷起,像枯萎的树叶。
“人呢?”沈修羽站在门口,脚步没有往前挪。
“他在等你。”秦骁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修羽刚往前迈了半步,就听见角落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从纸箱堆后走出来,嘴角噙着冷笑。
“沈老师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他开口,语气像是在说一件陈年旧事。
沈修羽瞳孔一缩:“你知道我父亲?”
男人走近几步,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单据:“看看吧,这是二十年前的交易记录。”
沈修羽接过单据,手指微微发抖。上面确实有她父亲的签名,笔迹和账本上的完全一样。
“你父亲是组织最信任的财务,结果呢?”男人冷笑,“他卷款消失了。”
秦骁突然上前半步,站到沈修羽面前:“够了。”
男人眼神锐利起来:“怎么?连你也护着她?”
沈修羽抬头看向秦骁:“你到底是谁的人?”
秦骁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是沉默。
“你父亲背叛了组织。”男人继续说,语气带着恨意,“当年那笔交易,他贪得无厌,连马嘉祺都没放过。”
沈修羽猛地摇头:“不可能!我父亲不会……”
“事实就是如此。”男人打断她,“你以为马嘉祺是你的债主?不,他是受害者。”
秦骁忽然抓住沈修羽的手腕:“我们走。”
“等等。”沈修羽挣开他的手,“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男人嗤笑一声:“你问他?不如让我告诉你真相。当年秦骁是你父亲最信任的搭档,结果呢?清算行动开始时,他站在了组织这边。”
沈修羽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转头看向秦骁:“他说什么?”
秦骁没有否认。他只是轻轻闭上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所以你也是背叛者?”沈修羽声音发抖,“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还这笔债?”
“不完全是……”秦骁睁开眼,声音低哑。
“那你是什么?”沈修羽打断他,“是债主?仇人?还是……刽子手?”
男人突然掏出手枪:“现在,让我们来清点旧账。”
枪口指向沈修羽的瞬间,秦骁猛地把她推开。金属撞击声在仓库里炸响,接着是秦骁闷哼一声,身体晃动了一下。
“快跑!”秦骁嘶吼,拼尽全力将沈修羽推向门口。
沈修羽跌跌撞撞往后退,脚跟绊到地上的纸箱,整个人向后仰去。她看到秦骁扑向男人,两人扭打在一起。
“今天,我要把你们两个的账一起算了!”男人再次举枪。
第二声枪响撕裂了空气。秦骁踉跄着扑上去,拳头砸在男人脸上。血沫飞溅,染红了泛黄的单据。
沈修羽转身就跑。雨水砸在脸上,她几乎睁不开眼。身后传来第三声枪响和秦骁的怒吼,但她的脚步没有停。
她冲出仓库,站在码头边缘。漆黑的江水在脚下翻涌,像一条吞噬一切的巨蟒。
手机早已被秦骁扔掉。她无处可去。
雷声轰鸣,雨越下越大。她不知道该逃向何方。
沈修羽在暴雨中狂奔,浑身湿透。她经过公交站台,停了下来。广告牌上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模糊成一片血色光影。
她低头看着手中被雨水浸透的账本,纸张已经开始化开。脑海中不断闪回老K的话:“你父亲背叛了组织。”
又想起秦骁负伤时的眼神。
她该相信谁?
父亲的背叛?秦骁的守护?还是马嘉祺的温柔?
她缓缓蹲下身,靠着站台的铁柱。手指慢慢松开,账本滑落在积水里,慢慢化作一团模糊的墨迹。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沈修羽抬起下颌,望着漆黑的远方。雨还在下,但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泪了。
\[未完待续\]沈修羽在雨中奔跑,每一步都踩碎水洼里的倒影。她不敢回头,身后仓库里传来第四声枪响,金属撞击声混着怒吼,像是野兽在撕咬。
她冲下码头台阶时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台阶上。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还是撑着冰冷的地面爬起来继续跑。远处江面泛起白沫,像无数张等待吞噬的脸。
公交站台的铁皮棚顶在暴雨中发出密集的敲击声。沈修羽蜷缩在角落,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像一层冰冷的壳。她望着自己的手指,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刚才秦骁扑向枪口的瞬间,她分明看到他脸上没有恐惧,只有……释然?
手机早已被扔掉,她不知道现在几点,只知道这场雨不会停。警笛声越来越近,她却动不了。双腿像是被钉在地上,脑海里不断重复老K的话:“你父亲背叛了组织。”
她该相信谁?
记忆突然闪回小时候,父亲蹲下来为她系鞋带的画面。那双手很稳,指节分明,和账本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修羽,人要活得干净。”父亲的声音穿过二十年光阴,在耳边轻轻响起。
她猛地从站台下站起来,雨水顺着下巴滴落。远处有车灯穿透雨幕,是警车还是……老K的人?她不知道。但她清楚一件事:她必须弄清楚真相。
沈修羽转身朝着与警笛相反的方向走去。她不能等别人来告诉她答案。
她要自己去找。
仓库里,枪声渐渐平息。秦骁靠在铁架旁,右手压着左肩,血从指缝间渗出。老K倒在地上,胸口起伏微弱,嘴角还挂着那抹冷笑。
“你以为她会原谅你?”老K喘着气,声音嘶哑,“你以为救了她,就能赎罪?”
秦骁没说话,只是艰难地站起身,踉跄几步走到门口。外面的雨还在下,沈修羽早已不见踪影。
他摸了摸口袋,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沈修羽藏在账本夹层里的银行保险箱钥匙复印件,上面写着“M12-4096”。
原来她早就开始怀疑了。
秦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朝反方向走去。他知道,沈修羽一定会去那里。
而他,必须比她先到。
次日清晨,江边某家小旅馆内。
沈修羽坐在床沿,手里攥着从便利店买来的干粮。她换了一身廉价外套,头发还湿着,贴在脸颊上。镜子里的女人双眼通红,嘴唇干裂,像个逃亡者。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银行保险箱钥匙复印件,指尖划过那串编号:“M12-4096”。
她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但她知道,那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道门。
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很慢,像是试探。
沈修羽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悄悄走到门后。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刀柄。
“谁?”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沙哑却熟悉的声音:
“是我。”
沈修羽瞳孔一缩。
是秦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