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故事

儿时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带着一种令人敬仰的光芒。她勤劳、勇敢，善良与真诚如同她那双不停忙碌的手，总能抚平生活带来的褶皱；而她的美丽，更像是一道穿透阴霾的阳光，给这个贫瘠的家带来了一丝温暖。至于我的父亲，我脑海中浮现出的词汇却寥寥无几，唯有“懒”和“酒鬼”两个刺眼的字眼挥之不去。

他比母亲年长八岁，生于1962年，而母亲则是1970年的生人。为什么会这样？一切都源于那个陈旧却又根深蒂固的世界。1988年，我呱呱坠地，来到一个思想封建的家庭。

我们的屋子背靠大山，四周荒凉而沉寂，仿佛连时间也被困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家中除了破旧的家具外，唯一能让目光停留片刻的是角落里的一台黑白电视机，它虽简陋，却承载着全家为数不多的欢愉时刻。然而，即便如此，那些画面依旧无法掩盖生活的灰暗底色——一贫如洗的日子，像是看不见尽头的深渊，将每个人都牢牢地锁在其中。

自我记事起，母亲便如同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365天几乎全年无休。天色还未亮透，灰蒙蒙的晨光中，她就已经起身，开始一天的劳作。

记忆最深的是那个寒冬，我刚满三岁，母亲当时已怀有身孕。那日，北风呼啸，寒意刺骨，母亲却依旧弯下腰，在冰冷的水中搓洗衣物。她的双手浸在刺骨的冰水里，手指僵硬而苍白，仿佛连一丝血色都被严寒吞噬殆尽。当她终于提着洗净的衣物回到家时，那双通红的、微微颤抖的手映入了我的眼帘。

然而父亲只是瞥了一眼，冷冷地丢下一句：“赶紧去喂牛。”

母亲低声应了，没有半分迟疑，拖着疲惫的身体转身离去。

儿时的我，并未觉察到这其中有何不妥，只觉得这一切似乎再平常不过。

然而，如今回想起来，那份隐忍与艰辛却如刀刻般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上。

一年之后，母亲迎来了她的第二个孩子。是的，依然是个女孩。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母亲的苦日子，又要开始了。每一次看到她眼中的疲惫与隐忍，我都忍不住想问，命运为何总要如此为难一个已经倾尽全力的人？

可即便如此，我却连一句怨言都不敢说出口，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份沉重的痛楚，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底最深处。

“怎么又是个女孩？你就只能生女儿，我娶你回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奶奶的声音尖锐而愤怒，像一把利刃刺破了周围的空气。她的怒吼在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已久的不满与苛责，仿佛将所有的失望都倾泻而出。

那时的我仅有4岁，被那震耳欲聋的巨响吓得号啕大哭，声音响彻整个空间。就在这时，父亲带着怒意的一脚猛地踹来，将我踹飞了出去。

“呜呜呜……”我哭的很是大声

“死丫头……哭吧，使劲哭，死丫头。”父亲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压抑，仿佛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复杂的情绪，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此刻，那位刚刚经历生产的母亲已虚弱到了极点，却仍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靠近。她伸出颤抖的手，轻柔地将我扶起。

低头在我耳边呢喃：“宝宝，别哭，妈妈在这里。”她的声音如同风中摇曳的细丝，虽微不可闻，却饱含着无法言喻的力量，仿佛一双温暖的羽翼，将我整个人紧紧环绕，驱散了所有不安与恐惧。

母亲转过头，对着他们说道：“你们怎能这样对待我和孩子？孩子终究是亲生的啊。” 话语间，她始终将我紧紧地搂在怀中。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生命中的第一缕温暖，如同寒夜中的一簇小火苗，静静地燃烧着，让我的心不再那么冰冷。

“死丫头，能饶她一命已经算好的了！”父亲高高在上，声音如雷鸣般炸响，愤怒的谩骂像利刃刺入耳膜。我仰头望去，他的身影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厚重而粗壮，压迫感扑面而来。相比之下，母亲的身影显得愈发单薄。她常年劳累，身形瘦削得几乎只剩骨骼，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两人的对比，宛如天地间的两极，鲜明得令人心酸。

“要不，送一个去山上，再留下一个在身边。”话音刚落，他们便转身踏入那间燃着柴火的屋子。温暖的火光映照在脸上，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忧虑。

“可若是再生一个，还是女儿身，又该如何？”有人低声问道。空气仿佛一滞，片刻后，另一人淡然开口：“若是女孩，那就再添一丁。”声音平静，却透着不可动摇的执念。

“不怕，青提，妈妈在呢”

母亲轻轻将我抱起，缓步走向那个刚刚降临人世的小生命——我的妹妹。她温柔地低头看着我，眼中满是怜爱与期待，声音柔软得像一片羽毛：“你看，这是你的妹妹，我的好女儿。你们俩一定要互相扶持，健健康康地长大啊。”

那一刻，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将所有的祝愿都倾注在我们身上。

那天夜里，风势汹涌，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在屋外肆虐。破旧的木门勉强挂在生锈的铰链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寒风如刀，透过缝隙无所顾忌地闯入，将本就微弱的灯火吹得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吞噬于黑暗之中。整个房间显得愈发冷清而脆弱，连空气似乎都被那凛冽的寒意撕裂成碎片。

因为心中有爱，那股暖流仿佛在四肢百骸间悄然蔓延，原本刺骨的寒意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爱像是一团温柔的火焰，在心底静静燃烧，将冰冷的空气一点一点驱散。即便寒风依旧呼啸，我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无形的力量包裹着，柔软而坚定。

冷的是人心，可母爱不会…

小小的妹妹依偎着我，一同蜷缩在妈妈那温暖而柔软的怀抱里。身边弥漫着母爱特有的温度，仿佛能驱散世间所有的寒意。我们紧贴着她的心跳，那平稳而有力的节奏像是在无声地诉说一个永恒的承诺——无论风雨如何侵袭，这里始终是我们的避风港。

夜深人静时，我再也没有喊过“冷”。心底深处，我终于明白，母亲所承受的寒意，远比我所感受到的更加刺骨、更加无声。

次日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便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身旁。然而，触碰到的只有冰凉的床单，空荡荡的，妈妈早已不在那里。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房间里，却驱散不了心底悄然涌起的一丝不安。她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可身影却已无处寻觅。

“死丫头，把小的那个送出去，再给我生一个！”奶奶的声音里满是恶毒与冷漠，仿佛眼前的生命不过是随意摆弄的物件。她的每一个字如同尖刀，割裂了空气中的温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要，妈，我求您了，不要这样……女儿也是您的孩子啊。”母亲的泪水无声地滑落，那哭声如同碎裂的水晶般刺痛人心。

“送出去，再生一个”

父亲始终沉默，如一尊冰冷的雕像。他怀中紧紧抱着刚出生的妹妹，步伐坚定地朝门口走去。那动作里透着一股决然，仿佛整个世界已在瞬间与他割裂，再无牵绊。

他是如此孝顺他的母亲啊。然而，他却从未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或丈夫。他没有心——没有一颗属于家人的、温暖的心。他对妻子无情，对女儿冷漠，甚至连此刻怀中的婴儿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件附属品。他的狠毒如同利刃，在无声中刺穿了这个家庭的最后一丝温情。他的背影显得冷硬而遥远，门扉在他面前沉重得近乎窒息，但他毫无停滞，更未曾回头去看一眼身后的母亲。推开门的刹那，风灌了进来，而他，就这样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像一个陌生人般消失在门外的暗夜之中。

我永远无法忘怀那个画面——一群人围住我的母亲，粗暴地扒拉着她。那一幕像利刃般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窒息。母亲的身影在混乱中显得那么无助，而我的心仿佛被无数只手撕扯着，疼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我的孩子…”

她无力反抗，心中满是绝望。“我的女儿，不要啊，我的女儿。”这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悲痛，似是要将心撕裂一般。

“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心疼的？要是你下一胎生的是个带把的，我们老李家自然不会亏待你。但若还是个丫头，那就再送出去，接着生……一直生到是个带把的为止！哈哈哈哈！”

她们的 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却像刀子般割裂了周围的温度。那轻蔑的语调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偏见，让人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