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痛

“你们好狠的心，好狠…”

“我的丈夫，我的婆婆，你们……都不是人，全然没有一丝人性可言……”她的声音在颤抖中带着决绝，仿佛每一个字都从胸腔深处挤出，伴随着难以名状的苦楚与愤怒。

母亲只能无力地喃喃着这些苍白而毫无作用的话语，仿佛每一次开口，都耗尽了她仅存的气力，却依旧无法改变什么。她的声音微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明明想要照亮些什么，却连自己都难以维系。

无尽的反抗，仿佛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我望着眼前的一幕幕，心中的悲凉如潮水般涌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与那些无声的哭喊交织在一起。

丈夫的冷漠如寒霜，将她的热情冻结；婆婆的刁难与欺凌似凛冽的狂风，吹得她摇摇欲坠。而乡亲们的冷漠，恰似那冰冷的泥沼，让她深陷无助之中，难以挣脱。世态炎凉，在这小小的世界里显露无遗。母亲啊，您有着先进的思想，却被困在这落后的人情网中，饱受煎熬，何其可怜。

旁人的言语如同冰冷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割裂着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温情。

“生不出儿子，活该！”一声声刺耳的话夹杂着恶意，在空气中肆意蔓延。

另一人更是火上浇油，声音尖锐而残忍：“打就对了，往死里打，看她还敢不听话！”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毒蛇吐信，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将人性的阴暗面毫无遮掩地展现出来。

“都怪她，竟要毁了老李家传承的香火了。” 此话一出，便似一块巨石砸入湖心，激起了层层涟漪。

那语气中夹杂着愤怒与无奈，仿佛将所有的过错尽数归咎于她。而“老李家的香火”这几个字，更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压在众人心头，连空气都变得格外凝滞。

“就让她哭吧，下个月自然还能再生一个。”他冷漠地撇了撇嘴，似是不耐烦地拂去某种微不足道的情绪。

“该死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一把钝刀，狠狠地剐过心头，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意与杀机。

………

封建的思想如潮水般此起彼伏，难听且刺耳的指责如锋利的箭矢，无情地射向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啊，她的苦难如同深秋的寒露，浸透了每一个孤独的长夜。她心怀思想，眼光穿透了时代的迷雾，却如困于囚笼的鸟儿般无力振翅，无法挣脱这无形的枷锁。她的痛苦，是无声的呐喊，也是深埋心底的叹息。

此时此刻，旁人继续添油加醋。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她转手卖掉，不识抬举的贱皮子。”说这话时，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仿佛那些未曾兑现的懊恼正一点点啃噬着他的理智。可眼神深处却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似有不舍，又似隐藏了更深的秘密。

什么等等…

我的母亲是被拐卖的

怪不得她有思想

“我就说，当初应该把她毒哑。”

旁人说着，给了母亲几个耳光

“你们这是在触犯法律！”母亲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怒火在她眼中熊燃烧。她的声音里不仅带着愤怒，更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无助。

“哈哈哈，犯法？法是什么东西？”冰冷的笑声中透着一丝轻蔑与不屑，那人的语气愈发猖狂。

“别以为你一个初中学历，我们就会对你束手无策。规矩是人定的，而我，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他的声音像刀锋般划过空气，带着不可抗拒的压迫感，仿佛世间的所有约束在他眼中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哈哈哈哈，旁人冷眼相待，口中尽是讥讽，仿佛母亲满腹的才学竟成了不可饶恕的过错。那些尖锐的话语如利刃般刺来，却只显出他们的狭隘与愚昧。母亲静静站在那里，目光沉静，仿若一潭深邃的湖水，波澜不惊，而那渊渟岳峙般的气度，令人心生敬意，又让那些打压之人显得愈发可笑。

母亲竟是拐卖来的

那时的我不懂，只是无尽的哭泣

“你们这是在践踏法律，终有一天，法律会以最严厉的方式制裁你们。你们这些罪人，良知何在？”母亲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屈，颤抖的话音里满是对正义的渴望，却无力反驳眼前的一切。

母亲本是城里娇养的独女，备受家人宠爱，单纯如一张未曾染尘的白纸。

然而，十七岁那年的命运，却像一道无情的深渊，将她的人生撕裂成了两半。那一天，她被拐卖到了这片偏远的大山，以两千块钱的价格——一头牛的价钱，换来了一个花季少女的一生。为何选择她？因为她的容貌清秀，也因为她受过教育，在那些粗粝的目光中，她是稀有的“珍品”。

可这份“珍赏”背后，却是赤裸裸的暴行与压迫。最初的日子里，母亲一次次试图逃离这个囚笼，但每一次都被抓回来，换来的是更狠毒的殴打。第三次逃跑失败后，她被打得头破血流，跪倒在地时，眼中的倔强已然破碎。

从那天起，她再也不敢尝试逃跑，不是屈服于恐惧，而是彻底明白了一个事实：没有人会来救她，没有一丝希望可以依赖。

不久后，那个男人——我的父亲，用最卑劣的方式夺走了她最后的尊严。在漆黑的夜晚里，他强行占有了她。这一夜，成为母亲新生活的起点，也是她旧生命彻底终结的标志。

十八岁那年，母亲生下了我，而迎接我的，并不是期待中的喜悦或祝福。家里人原本盼望的是个男孩，但当他们看到襁褓中的我时，所有的热情瞬间化为冰霜。从此，母亲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更加低贱，仿佛她的存在不过是一件生育工具。繁重的劳作压垮了她年轻的肩膀，下地干活、洗衣烧饭、照顾一家老小……这些琐碎而沉重的责任几乎磨灭了她所有属于青春的气息。

而父亲则整日酗酒，醉醺醺地回到家便对她拳脚相加；奶奶更是刁钻苛刻，对这个未能诞下男丁的儿媳充满轻蔑和怨恨。

在那个闭塞的大山深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男女比例失衡使得许多男子找不到妻子，他们却从未反思自己的问题，反而把罪责尽数推到女性身上。“不能生儿子”，就这样变成了母亲不可饶恕的原罪。

几年之后，家里的催促声越发急切，要求母亲再生一胎。于是，母亲不得不再次忍受生育的疼痛与屈辱，为了满足这个家庭对于血脉延续的执念。而她的泪水，只能藏进无人知晓的深夜，浸湿枕头，无声地滑落。

“把她关进黑屋几天吧。”话音未落。

她们已拖着母亲的脚，朝着那间更为破败、黑暗的屋子走去。母亲的身躯在粗糙的地面上划过，发出微弱的摩擦声，仿佛连空气也被这冰冷的举动冻结了几分。

母亲，好苦，好苦…

母亲终究没能敌过那群人的强硬，被他们推进了黑屋子。门锁咔哒一声落下的瞬间，她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只剩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开。

两天后，我迈着沉重的步伐去看望母亲。她的身影愈发单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脸上的肌肤松弛而黯淡，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在她的眼中一览无遗，再不见半分光彩。

她蜷缩在墙角，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嘴里喃喃低语着：“小宝，小宝……”那声音微弱却执拗，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心底挤出来的呼唤，带着无法言喻的痛楚和牵挂。

我跌跌撞撞地朝着她奔去，那时的我还不会说话。心中的焦急与渴望如同乱麻，却无法用言语倾诉，只能凭借本能驱使着脚步，急切地想要靠近她。每一步都显得那么笨拙

母亲缓缓回过头来，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嘴角微微颤抖着，似有千言万语却难以出口。

“青提……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复杂情绪。

“呜呜……”已经许久未曾听到母亲呼唤我的声音了，我忍不住又落下泪来。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哽咽声愈发浓重。

“呜呜呜……”虽说我身为长女，可不过是个女孩罢了，家人向来不把我放在眼里。身上的衣衫从未齐整过，尽是些破破烂烂的旧物；头发黏腻得结成缕，久未清洗，嘴角还残留着污迹，双手亦是脏兮兮的。除了母亲，再无人肯为我更换干净的衣物。我的日子，过得当真苦极了。

“青提，别哭，让妈妈仔细看看，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母亲颤抖着双手，轻柔而急切地检查我的脸、手臂和全身。当她望向我的那一刻，眼泪便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的女儿，竟瘦弱成这般模样——小小的身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浑身上下沾满了尘土，没有半点同龄孩子应有的干净与快乐，只余令人心碎的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