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不朽but文风变异终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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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个月,元浩和金禧真正融入了苗寨的节奏。时光如同寨口那条日夜不息的溪流,在青山翠谷间平静而深沉地流淌。
元浩的“采风”工作进行得愈发深入。他不仅绘制了大量建筑、服饰和民俗活动的精细素描,还开始系统地记录苗寨的口头传说和古老歌谣。他的认真与才华逐渐赢得了不少寨民的认可。他会坐在火塘边,听老人们用苍凉悠远的调子吟唱创世史诗,手指在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他解释为一种新型笔记本);他也会向手艺精湛的银匠请教錾刻技艺的奥秘,并用他那双灵巧的手,在潇云看似无意的指点下,亲手打磨了一枚简单的银叶书签,送给了潇云。潇云接过时,指尖与他轻触,他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飞快地掠过,快得让元浩无法捕捉。
金禧手上的伤在潇云的药膏作用下,果然迅速愈合,连疤痕都几乎看不见。这让他对这位沉默寡言的少主感激之余,也减少了些许畏惧。他开始尝试学习一些简单的苗语日常用语,虽然发音古怪常引人发笑,但他的笨拙和努力反而显得真诚。他依然怕生,但在熟悉的寨民面前,已经能自然地露出笑容。他最主要的任务,依然是守护那个金属箱子,并在元浩的指导下,偷偷采集一些环境样本——土壤、水源、特定植物的叶片,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他始终觉得,那位少主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包括他们箱子里那些精密的仪器和试管。
潇云的出现,成了他们生活中一道越来越频繁且鲜明的风景。他不再只是远远观望,而是会自然地加入他们的活动。
他会带元浩去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隐秘瀑布,看水流如银河坠九天,在轰鸣的水声中,他靠近元浩耳边,低声讲述与水神相关的禁忌传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元浩的耳廓。他会教金禧辨认哪些野果可以放心食用,哪些蘑菇看似鲜美却暗藏杀机,语气虽淡,却耐心十足。
而他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停留在元浩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初时的审视与探究,而是逐渐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当元浩专注地描摹一株奇花时,当元浩与寨老讨论星象听得入神时,当元浩在夕阳下对他露出毫无防备的温和笑容时……潇云的眼神会变得格外幽深,仿佛古井泛起了微澜,里面交织着欣赏、好奇,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明晰的、越来越难以掩饰的温柔与占有欲。
这种变化,并非只有当事人才察觉。
一次,元浩和金禧路过溪边,看到几个正在浣衣的苗家少女。她们看到元浩,互相推搡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用生硬的官话笑着喊道:“元浩阿哥!我们少主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哩!他是不是把你当成‘阿妹’了呀!”
元浩当时一愣,随即失笑,只当是姑娘们善意的调侃,摆手道:“莫要乱讲,少主只是尽责照顾我们这些外来客。”
金禧却把这话听进了心里。晚上回到吊脚楼,他一边整理样本,一边忍不住对元浩说:“元浩哥,其实……我觉得那些姑娘说得 maybe 有点道理。少主他对你,真的……很不一样。你看,他教你认草药,带你去看秘密瀑布,还收了你做的书签……他看你的眼神,跟我看研究所里那台新到的光谱仪差不多,不,比那还……专注。” 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形容词,脸颊微红。
元浩正在翻阅笔记的手指一顿,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神带着几分愕然和无奈:“金禧,你怎么也跟着起哄?潇云是苗寨少主,身份特殊,他对我多些关注,或许是因为我是领队,或许是因为我记录的东西触及了寨子的核心文化。别想多了,我们完成考察任务就好。” 他理性地分析着,下意识地忽略了心底那一丝因这些话语而泛起的、微不可察的涟漪。
然而,流言和观察并非空穴来风。在一个月色极好的夜晚,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终于被彻底捅破。
那天,寨子里举行了一场小型的丰收祭祀,喝了点甜米酒。元浩回到住处时,觉得有些闷热,便独自一人走到楼后的竹林边吹风。月光如水,将竹影投在地上,如同斑驳的水墨画。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
元浩回过头,看到潇云站在月光下,靛青色的衣袍仿佛融入了夜色,唯有颈间那枚紫黑色石坠和那双比星辰更亮的眸子,清晰可见。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少主?”元浩有些意外。
潇云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走近,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呼吸可闻的距离。他比元浩略高一些,此刻微微垂眸,目光如同实质,细细描摹着元浩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他因惊讶而微张的唇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竹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以及彼此逐渐清晰的心跳声。
“元浩,”潇云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几分,带着米酒的醇香,也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你们箱子里的仪器,很精密。你记录的笔记,不仅仅是民俗。”
元浩的心脏猛地一沉,所有的酒意瞬间清醒。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在那双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眼睛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潇云抬起手,指尖轻轻抚上元浩的脸颊,动作缓慢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他的指尖带着夜露的微凉和常年接触草药的特殊粗糙感,触碰之处,却像是点燃了一簇火苗。
“你画的云雀,第三根飞羽的角度,你记录的草药特性,甚至你询问古老传说时,对那些涉及‘力量’、‘契约’部分的格外关注……”潇云的声音近乎耳语,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你想要的,是‘蛊’吧?关于苗疆蛊术的一切。”
元浩浑身僵硬,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在这轻描淡写的话语中,被一层层剥落,露出内里最真实、也最不堪的目的。他甚至能感觉到金禧宝贝似的锁在箱子里的那些样本和分析报告,在此刻都成了无声的罪证。
“为什么?”潇云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线,黑眸中情绪翻涌,有失望,有了然,更有一种深沉得让元浩心悸的、近乎痛楚的情感,“你想要的蛊术资料,我都可以给你。我知道你们来自哪里,也知道你们的目的并非恶意,至少……不全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用‘采风’的名义,来骗我呢?”
他的质问没有怒气,只有一种深切的、仿佛被信任之人背叛的伤感,而这,比任何愤怒都更让元浩无地自容。
“我……”元浩的声音干涩,他想解释研究所的规定,解释对未知文化谨慎接近的必要性,解释他最初的计划里,从未想过会与这位少主产生如此深刻的交集……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对不起,潇云。”
这句道歉,仿佛是一个开关。
潇云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如同月下潮汐般汹涌的情感。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元浩的额头,呼吸交织。
“我知道,”他叹息般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元浩的唇瓣,“从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只是旅行者。你的眼睛,太干净,也太渴望。我一直在等,等你亲口告诉我。”
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如同泛滥的春潮,汹涌澎湃,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元浩能清晰地感受到潇云身上传来的热度和一种独特的、混合了草药与山林气息的冷香。他想推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
月光无声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竹影摇曳,仿佛在为一颗沦陷的心,和一段始于欺骗、却发酵出真挚的情感,做着无声的见证。
那层伪装被撕破后,元浩与潇云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新阶段。元浩不再隐瞒,他向潇云坦诚了研究所的背景和他们考察苗疆古老生物技术(以蛊术为切入点)的初衷。出乎他意料的是,潇云并未表现出激烈的反对,反而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接受了这一切。
“力量本身无分对错,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心。”潇云如是说,并开始有选择地向元浩展示一些基础的、与自然共生、疗愈相关的蛊术原理,甚至允许他在严格控制下,观察一些温和的蛊虫。他提供的资料和见解,远比元浩他们偷偷采集样本所能分析出的要深入和系统得多。金禧在震惊于少主的“叛变”(他偷偷想的)之余,也对那些奇妙的生命形态和能量运用方式产生了浓厚的科学兴趣。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之前被潇云驱赶的那几个外来者并未死心,他们勾结了寨内一个因不满潇云父亲(老族长)严格遵循古训、拒绝利用蛊术谋取暴利而被逐出的反叛头子——乌蟒。乌蟒觊觎族长之位和寨中传承的强大蛊术已久,那几个外来者带来的资金和现代武器,正是他急需的力量。
山雨欲来风满楼。寨子里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巡逻的寨民增加了,潇云眉宇间的凝重也一日深过一日。他加强了元浩和金禧住所周围的防护,并将那两枚暗红色的“驱虫药”再次郑重地交给他们,严令必须时刻佩戴。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他看着元浩,眼神深邃如渊,里面藏着元浩当时无法完全读懂的不舍与决绝。
冲突在一个黎明前的黑暗时刻爆发。乌蟒带领着那群被武装起来的外来者,以及少数被蛊惑或胁迫的寨内叛徒,突然发难。他们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现代武器的优势,直扑寨子核心区域,目标是控制老族长和潇云。
一时间,寨中火光四起,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以及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虫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元浩和金禧被激烈的声响惊醒,刚冲出房门,就被两名奉潇云之命前来保护的寨民拦住,示意他们退回屋内。
透过窗户,元浩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潇云手持那柄古朴苗刀,身影在火光中如同矫健的猎豹,刀光闪处,必有敌人倒下。他颈间的紫黑石坠发出幽暗的光芒,周围似乎有无形的力场,让一些试图靠近的毒虫纷纷坠地。他甚至看到潇云口中念动古老的咒文,指尖弹射出几不可见的微光,中者立刻僵立不动。
这是真正的蛊术,用于战斗的、残酷而高效的力量。元浩的心紧紧揪起,既为潇云的安危担忧,也为他所展现出的、超越他理解范畴的力量感到震撼。
战斗异常惨烈。乌蟒显然有备而来,他手下有人懂得一些克制普通蛊术的方法,并且火力凶猛。眼看保护圈越来越小,潇云身上也添了几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靛青色的衣袍。
就在局势岌岌可危之际,天际传来了由远及近的、巨大的轰鸣声——是直升机!元浩认出了那是研究所的标记!他们约定的撤离时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乱,竟然巧合地到来了。
直升机在寨子上空盘旋,强烈的探照灯光柱扫过混乱的战场,暂时压制了敌人的攻势。绳梯抛下,落在了元浩和金禧所在的吊脚楼附近。
“元浩哥!是来接我们的!”金禧惊喜地喊道。
元浩却死死地盯着战场中央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他不能走!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潇云?
就在这时,潇云奋力击退身前的敌人,回头望向元浩的方向。隔着混乱的人群和冲天的火光,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潇云的眼中充满了急切、担忧,以及一种深切的、仿佛要将元浩的模样刻入灵魂的痛苦。
他用口型对元浩无声地说:“快走!”
然后,他对着保护元浩的寨民厉声下达了命令。那两名寨民不再犹豫,几乎是半强制地架起元浩,拉着金禧,冲向绳梯。
“不!潇云!”元浩挣扎着,嘶喊着,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在火光中越来越远的身影。
金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别离惊呆了,但他知道留下只会成为累赘,哭着抓住了绳梯。
就在元浩被推上绳梯,直升机开始拉升的瞬间,潇云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如同鬼魅般突破了短暂的战斗间隙,冲到了直升机下方。他纵身一跃,抓住了还在晃动的绳梯末端,借力向上,在元浩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用力地、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
那是一个混合着血腥、硝烟、泪水与无尽绝望的吻。短暂,却如同烙印,灼痛了元浩的唇,也灼痛了他的心。
“快走,”潇云喘息着松开他,声音嘶哑,眼中是破碎的星光和不容置疑的决绝,“拿着我给你的蛊虫,它能保护你们不被追踪……再也不要回来!这里……不属于你!”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元浩最后一眼,仿佛要将他吸入自己的生命之中,然后毅然松手,从绳梯上坠落,身影轻巧地落回地面,再次挥刀杀入敌阵,为直升机的离去争取最后的时间。
直升机越升越高,寨子、火光、以及那个浴血的身影在元浩的视野中迅速缩小,最终被层叠的山峦和浓重的夜色吞没。
元浩瘫坐在机舱里,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装着暗红色蛊虫的小木盒,泪水终于决堤。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潇云早已知道他们的身份,早已洞悉他们的目的,他给予的,从来不是监视,而是从一开始就准备好的、在危机时刻能保护他们安然离去的护身符。那看似冷漠的审视,那逐渐升温的陪伴,那最后的吻别……一切都有了答案。
“再也不要回来……”潇云最后的话语在他耳边回荡,如同最残忍的诅咒。
群山沉默,夜色无边。直升机载着两颗破碎的心和一段戛然而止的情感,向着远方的现代文明飞去,将那个充满神秘、危险与挚爱的苗疆,连同那个名为潇云的少主,永远地留在了身后,相隔千里,再见无期。
元浩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如同巨兽脊背般的黑色山影,知道有些界限,一旦跨过,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而他与潇云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千山万水,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以及一场无法挽回的、烽火中的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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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不朽but文风变异完成重置版《离》完结
愿不朽but文风变异给孩子写爽了
愿不朽but文风变异越写越兴奋,字越码越快,没想到这么短时间我就能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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