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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节的老小区总飘着潮味，你攥着刚领的兼职工资，在巷口的“青芜花店”前停住脚。玻璃门上贴着暖黄的“营业中”，里面传来剪刀剪花枝的轻响，像落在心尖上的羽毛，软得让你忍不住推门。
“欢迎光临。”
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清润的暖意，你抬眼时，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董思成正蹲在花架旁整理小雏菊，浅灰色针织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了点细碎的绿。他见你盯着雏菊发愣，起身递来一支：“刚到的，养在清水里能开一周。”
你接过花，指尖碰到他的指腹，温温的。这和罗渽民的温度不一样——罗渽民的手总是偏凉，连握咖啡杯的指节都带着疏离的冷，而董思成的温度，像春日晒过的棉被，让人想多靠近一点。
“要一支就好。”你把钱递过去，声音还有点生涩。离开罗家三个月，你租了间十平米的阁楼，白天在便利店收银，晚上帮人抄笔记，日子过得紧巴，却比在别墅里自在。只是偶尔看到橱窗里的高定礼服，或是闻到雪松味的香水，心脏还是会抽痛一下。
董思成却没收你的钱，把雏菊放进小玻璃瓶装好：“第一次来，算我送你的。”他指了指窗边的藤椅，“要是不忙，坐会儿？我刚泡了薄荷茶。”
你本想拒绝，可藤椅上搭着的浅蓝格子靠垫，像极了外婆家的旧物，让你鬼使神差地坐下了。董思成端来茶杯，热气裹着薄荷的清苦散开，你抿了一口，竟觉得眼眶有点热——在罗家的三个月，你喝的永远是温好的牛奶，却从没人问过你爱喝什么。
后来你成了“青芜花店”的常客。有时是下班路过，买一支雏菊；有时是周末没事，就坐在藤椅上看董思成包花。他包花很认真，会根据客人的需求选丝带，连衬纸的褶皱都要理得服帖。有次你看他给情侣包玫瑰，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喜欢什么？”
“听呀。”董思成把丝带系成蝴蝶结，“男生说女生喜欢星星，我就加了银线；女生说男生总加班，我就放了片尤加利，能提神。”他转头看你，“你呢？喜欢什么花？总买雏菊，是有特别的意义吗？”
你捏着玻璃杯的手顿了顿。第一次买雏菊，是因为离开罗家那天，雨里混着雏菊的碎瓣——你在别墅的花园里种过一片，罗渽民从没注意过，可你每天都会去浇水。你没说这些，只含糊道：“觉得它不娇气，好养活。”
董思成没追问，只是第二天，你去的时候，花架上多了一盆小雏菊盆栽，旁边压着张便签：“盆栽比鲜切花久，记得隔两天浇次水。”字迹是圆钝的楷体，和罗渽民遒劲的笔锋截然不同，却让你把便签折好，放进了钱包夹层。
真正让你敞开心扉的，是个暴雨天。你下班没带伞，站在便利店门口躲雨，雨幕里突然出现一把浅蓝的伞。董思成举着伞跑过来，裤脚溅了泥点，却先把伞往你这边倾：“看你没带伞，想着你可能在这。”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上班？”你惊讶。
“上次你手机落我店里，锁屏是便利店的排班表。”他笑着把伞塞给你，“我家就在前面，跑回去就行。”
你看着他转身冲进雨里的背影，突然想起离开罗家的那个雨天——那天你也是这样在雨里走，浑身湿透，却没人给你递一把伞。你追上去，把伞往他手里塞：“一起走，我送你到楼下。”
雨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走到董思成住的单元楼前，他突然说：“你好像总在躲着什么，每次提到过去，眼神都会飘走。”
你攥着伞柄的手紧了紧，雨水顺着指尖往下滴。你第一次跟人说起父亲破产后的日子，说起在罗家当佣人的小心翼翼，说起罗渽民那句“我们之间从来都不可能”。董思成没打断你，只是安静地听，偶尔递过一张纸巾。
“其实我现在挺好的。”你说完，勉强笑了笑，“就是偶尔会想起，觉得像做了场梦。”
董思成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了糖纸递给你：“梦会醒，可日子还在往前走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花店，“你看我这花店，去年冬天差点倒闭，后来加了盆栽和干花，不也撑过来了？什么都需要时间，花要等花期，人也要等自己想通的那天。”
水果糖是橘子味的，甜意慢慢漫过舌尖。你突然发现，原来不是所有关心都带着目的，不是所有靠近都隔着身份——董思成知道你的过去，却没问过罗渽民是谁，没打探过你为什么离开，只是用他的方式，陪你慢慢走出来。
那之后，你去花店的次数更勤了。有时会帮董思成整理花材，有时会陪他给老顾客送花。他会教你认花，告诉你洋桔梗的花语是“真诚不变的爱”，告诉你向日葵要朝着太阳摆才长得好。你渐渐不再避讳提起过去，甚至敢在看到雪松味香水时，平静地移开目光——那些曾经让你心痛的记忆，慢慢变成了无关紧要的过往。
初秋的某个傍晚，你帮董思成关店。他锁上门，突然从身后拿出一束花，是你从没见过的浅紫色小苍兰。“知道你喜欢不娇气的花，这个花期长，还香。”他递过花，耳尖有点红，“我想说，花期会过，但我想和你一起，过很多个花期。”
你接过花，指尖碰到他的手，还是温温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落叶的巷口。你想起钱包里那张便签，想起那盆小雏菊，想起暴雨天里倾斜的伞——原来治愈不是忘记过去，而是有人陪你，把难过的日子，过成满是花香的时光。
你把花抱在怀里，笑着点头：“好啊，一起等下一个花期。”
晚风里飘着小苍兰的香气，你摸了摸脖子上的旧项链——那是父亲留给你的，你不再把它藏在衣领里，而是好好戴着。你终于明白，有些人的出现，是为了告诉你，你值得被认真对待，值得拥有不掺利益的喜欢，值得在花期里，遇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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